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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术》读后感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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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术》读后感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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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叠术》是一本探讨人类创造力和想象力的书,通过介绍不同的折纸技巧和故事,让读者感受到折纸艺术的魅力。作者认为折纸不仅仅是一种手工活动,还可以帮助我们放松心情、提高专注力和创造力,是一种有益身心的活动。阅读这本书,让我更加热爱生活,也更加欣赏艺术的美。

《折叠术》读后感(篇一)

多个故事折叠在一起,故事和故事之间构成一种互文关系,相同的人物在不同的故事都有出现且构成人物关系,但每个故事都有不同的主角,不同人物的遭遇和言说达到了一种众声喧哗的效果,展现了一幅碧河镇的众生相。类似这种不同故事拼贴在一起的手法在西方小说中很常见,比如卡尔维诺的一些小说。但是陈崇正并不注重技巧的玩弄,而是在虚构中融进了现实和沉重的感,在展现人物命运的真实和残酷上显得更胜一筹。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值得推荐。

《折叠术》读后感(篇二)

写书评之前不得不说,《折叠术》在目前我读过的小说类里能排上前几名,绝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出版社似乎并没有看到背后真正的价值,装帧很平凡,像是七八年前的水准,极大影响阅读体验。 刚挑到这本书时,因为书名,还好奇过和郝景芳的《北京折叠》是否有雷同要素,毕竟珠玉在前。折叠术,折叠的是肉体、记忆和情感,展开的是人生与命运。伍尔夫害怕未来的小说走向散文化,光靠描写动人,可以说如今绝大多数小说的确在走这种路线,一味地空发牢骚。《折叠术》不一样,曲折的情节和惊人的脑洞,不再单纯是小说的助推力,而成为了小说本身。 碧河的故事就像一张网,每个主角都是其上的结点。陈崇正老师很巧妙地将虚幻与现实扭折在一起,“李寻欢”折叠了自己下岗女司机的身份,靠游戏中潇洒的侠客带给自己一点生存的希望,葛先生折叠了自己饱受病痛折磨的精神,幻想着妻贤子孝、风波平稳的幸福生活……一折一叠里,透露着大时代下人类抵达极限的无力感,陈老师的手法富有先锋性,这些东西他敢写,也能写。 陈老师舍弃了文字上的过分精细,追求语段上的流畅和出其不意。《寻欢》《念彼观音力》《折叠术》《虚度》《尘埃法则》《凤凰铁锁咒》成一循环,《心灵手术刀》虽粘连在前面的框架内,却足已自成一循环,靠后面的《替身》《海岸线》《红焰》《匕首》《爱慕》尽管写的也算不错,可因为之前技巧秀得过多,隐隐有脱力感,印象不够深刻了。这一大部分循环里,每篇各采用不同主角,而这每一位主角又恰是其他篇目之中或许只留下一掠而过的踪影,他们的遭遇与命运有的能够互相对照,拼凑完整,有些类似于富春山居图和无用师卷,更像一副棱镜塔罗,一组牌共同展现一个荒唐的故事;而有的则发生转折,已相区别。 可以说每篇文章都值得反复品读,也来不及一一叙述,总之《折叠术》一书是值得写作者反复阅读借鉴的好书,对技法的培养有极大佐助。

《折叠术》读后感(篇三)

在虚拟与现实的交织处“折叠”

——读陈崇正小说集《折叠术》

郑润良

正如作家苏童所言:“在很多文学作品变成粗糙、直接的故事消费的时候,青年作家陈崇正逆潮而行,在分身与折叠的魔幻想象中,依然存在着对时代、国族等大命题的凝望和忧心。”80后作家陈崇正在当代文坛是一个异数,其作品糅合传奇小说和严肃文学的叙述手法与一体,以诡异的想象见长。在文学创作同质化现象日益严重化的当下,陈崇正的作品让人时有惊喜之感。他的新作《折叠术》同样令人眼前一亮。

在这部作品集中,“匕首”以及与之相类似的意象时隐时现。比如,《尘埃原则》的开头是,“‘马多,就是马拉多纳的简称。’他习惯这么介绍自己。但这一回,在电话里笑着说出这句话,马多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有点僵硬。‘我挎包里还有一把匕首。’这个想法又蹿出来,让他习惯性伸手去摸摸自己的挎包。但挎包里面真的没有匕首,只有一台破手机。”一个修电脑的小伙子老是希望通过把自己的名字比附为马拉多纳本身就意味深长,并且他老是想象自己有一把匕首。匕首是暴力的隐喻,可以伤人也可以自伤。这篇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衣郎,用一把剃刀划瞎了小狗嘟嘟剩下的一只眼睛。《心灵手术刀》这个篇名中就带了一把“刀”,《匕首》一篇干脆用“匕首”命名,小说中的少年铁小忠在双胞胎弟弟铁小华死后一直认为弟弟变成一把匕首,所以他随身带着一把匕首。更为诡异的是,当他偷走了“我”的钱包与“我”争夺时这把匕首插入我的身体时突然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后来又突然掉出来。

如前所述,小说集《折叠术》探讨了日常生活中“匕首”以及暴力的无处不在,同时探讨了孤独的无处不在;暴力制造了孤独,孤独也促生了暴力,这是一种恶性的循环。与陈崇正之前的《半步村叙事》、《黑镜分身术》等作品集中的作品相比,《折叠术》中的作品的魔幻成分要降低很多,而现实的比重相应加大;想象力的比重降低,对人物内心体验的挖掘力度相应加大。《念彼观音力》中的鹦鹉嫂子曲曼是孤独的,当她随丈夫来到半步村后逐渐沦为丈夫任意处置的私有财产,后者居然在赌博输钱后将她的身体质押给债主,终于,忍无可忍的她用洗衣板将丈夫打倒在鱼塘后逃奔。《折叠术》中的碧河镇是一个刀光剑影、充斥着暴力的世界,小说至少写到了两起命案,但这些暴力事件都被作者折叠到故事的皱褶里。小说叙述的中心人物——满腹经纶的学者葛先生无疑也是孤独的,他表面上被这个世界的主流人群接纳并奉为上宾,其实是被他们当做行凶和蒙骗别人的工具。最终,患了耳石症无法在现世找到生存的平衡感的葛先生撞向了一块巨石。《虚度》中的“神偷”徐灿也是孤独的,当所有人遵从领导指示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置换成最先进的耳朵手机的时候,只有他拒绝了这一要求,并且被当成偷领导耳朵手机的人遭到追捕。《凤凰铁锁咒》中乡下少年凌国庆的孤独在于班主任徐老师不相信他真的丢失了自己的新自行车并嘲笑他可以偷一辆回来,这实际上是对他施加语言暴力。当凌国庆终于变成一个真的小偷后他开始报复徐老师,从而完成了暴力的轮回,也完成了孤独与宿命的轮回。《尘埃原则》中的小男孩小吉是孤独的,他的父亲在一场大爆炸中因救人死去。这种无人开导的孤独转化为暴力,使他变成一个在网络上闻名的虐杀小动物的“猫天使”。马多无疑也是孤独而具暴力倾向,才会在小吉虐杀动物时助纣为虐,衣郎也是如此。

同时,小说集《折叠术》还暗示着陈崇正创作上精神地理的某种潜在迁移。陈崇正的创作从半步村出发,构建了斑驳诡异的“碧河世界”,尽管糅合了诸多后现代叙述元素,但依稀仍有乡土写作的影子。《折叠术》中《寻欢》、《尘埃原则》、《心灵手术刀》、《海岸线》、《替身》诸篇则以广州、西宠、东州市等都市为故事背景,《寻欢》更进而聚焦“美人城”、“私人行刑场”等虚拟与现实交织的场景,表现网络时代都市人存在感的缺失与孤独感。现代性体验的核心是各种传统关系的不再稳定和解除,与之相伴的则是个体选择权的加大和孤独感的上升,孤独是当代都市人的典型体验。《折叠术》以孤独为关键词,或许预示着陈崇正下一步会继续向当代都市人的内心体验聚焦。

郑润良:厦门大学文学博士后,《中篇小说选刊》特约评论员,《神剑》、《贵州民族报》、博客中国专栏评论家,鲁迅文学院第二十六届文学评论高研班学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中篇小说选刊》2014-2015年度优秀作品奖评委、汪曾祺文学奖评委;《青年文学》90后专栏主持、《名作欣赏》90后作家专栏主持、《贵州民族报》中国文坛精英盘点专栏主持、原乡书院90后作家专栏主持。曾获钟惦棐电影评论奖、《安徽文学》年度评论奖、《橄榄绿》年度作品奖等奖项,主编“中国当代中青年作家作品巡展”在场丛书、海南作家实力榜丛书、“锐势力”中国当代作家小说集丛书等。

《折叠术》读后感(篇四)

折叠的意义

《现代汉语词典》中,“折叠”的意思是:“把物体的一部分翻转和另一部分紧挨在一起。”与小说集《折叠术》同题的中篇小说中,“折叠”是一种近乎特异功能的按摩术。折叠术并非像陈崇正上一部小说集中的“分身术”那样神秘诡谲,甚至让人瞠目结舌,他在一篇创作谈中也说道:“折叠术更多是一种生存感觉。或者说,分身是欲望膨胀的表征,而折叠则是欲望向内坍缩的结果。”

纵观整本集子,也能说明这一点。《寻欢》恰恰讲述了一个“寻欢而不得”的故事。《念彼观音力》中的曲曼,并没有凭借观音力解除苦难,反而最终决绝而去,选择出走。《虚度》中,新闻记者在“真”与“假”的世界里身不由己,生存变得漫无目的,但他却也是勤勤恳恳,与“虚度”这个概念似乎有着某种讽刺意味的悖论。其余不再赘述。

序言中,有这么一句话:“这十二个故事,也是十二个平行的时空,十二种忧伤,十二支孤独之歌。”而真正读完全书的时候,又会发现,十二个故事,甚至十二个故事中的人,并非“孤独”存在。陈崇正把十二个本来可以按照一条“时间线”排列的故事,相互“折叠”,于是,故事与故事之间的顺序也被“折叠”,不同故事中同一人物的“记忆”也被折叠。

对于小说主人公来说,“折叠”还意味着隐藏、遗忘、离开,意味着重新开始,等等。每个人都想把自己不愿告人、不可示人的事情“折叠”到生活的另一面,但有趣的是,那些“欲望向内坍塌”的细节被陈崇正“折叠”后,变得欲盖弥彰。

把顺序和时间线弄乱,或许显得简单了,于是乎,陈崇正连叙事结构也“折叠”出不同的花样。

《尘埃法则》中,语言紧凑的“双线叙事”所带来的阅读快感在字里行间横冲直撞,直到读完全篇依然觉得故事还在继续,梦见自己被贴在墙上的马多和挺着大肚子的柳小如,仿佛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诉说。《心灵手术刀》中,作者用了“左右互搏”式的结构,“你”和“我”的两条叙事线索,实则均出自“我”的主观视角,所有情节像是被挤压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或者一个收音机里,或者一段转瞬即逝的回忆中,到结尾处“那一年,非典刚刚过去”一段,提前读过陈崇正长篇小说《美人城》就会知道,这算是一个短促的“剧透”。

《凤凰铁锁咒》和《海岸线》两篇,都有童年视角的笔触。《凤凰铁锁咒》运用了音乐作品中“主题再现”的手法,把童年记忆作为整篇小说的可以“即兴伴奏”的段落,五千字的检讨书和被偷走的自行车,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凌国庆生命中的一被提起便不好意思抬头的“装饰音”,而他长大成人的日子里,所要面对的还有更多的“悲怆曲”。《海岸线》记录了台北人卡儿的童年,沿着“海岸线”折叠后的少儿往事,随着时光的流转变成了一湾“逆取”而来的乡愁,“丧事完毕之后”,卡儿的青葱岁月也被“盖棺定论”,她不再因为拼贴好的一张照片而激动地大哭一场,但现实却偏偏犹如那个离开台北时暴雨如注的街头,等到雨势减弱的时候,又给你一片猝不及防的锣鼓喧天。

“所有事件的细节,都会被折叠到时间和想象的褶皱之中。”但我也不禁想问,“分身”与“折叠”之后,陈崇正还会有何“法术”使在他的小说中。

小说集的另外四篇《替身》《红焰》《爱慕》《匕首》,简单的故事被陈崇正“折叠”出不少生活哲理,还融入了魔幻色彩。至此,从《半步村叙事》到现在,作者的四本中短篇小说集,恰好可以看作“半步村”宇宙的四个阶段。虽然每部作品集中的文章,创作和发表时间不同,但经过巧妙的排列组合,却能够呈现出各具特色的阅读冲击力。

作为“半步村”宇宙第四阶段的小说集《折叠术》,总体上讲,十二篇小说就好比一个久不相见的老邻居盘根错节地讲述着他的种种见闻,当你还未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又突然向你转述另一段让他记忆犹新的经历。这样的阅读感观,足以证明这本小说集的成功。

当然,大家也能看到“半步村”宇宙即将面临的创作议题,如何创作出区别于这四本集子中任何一篇小说的更加具有鲜明特征、更能激起阅读冲动的作品。这样的议题,是所有写作者在创作大量作品后都需要思考的。

想到“漫威”宇宙在明年的两部新作上映之后即将开启系列电影的“第四阶段”,我便有了上文的这些思考。和朋友聊到“漫威”电影的时候,也会讨论,再往后,主创人员还能拍啥,毕竟原创漫画与电影创作有着太多的差异和不可转换之处;但“漫威”的观众还会翘首以待。那么,读了两遍案头的这本小说集,我对陈崇正的“半步村”宇宙依然有所期许。

(李义利)

《折叠术》读后感(篇五)

五两君/文

据考证,《折叠术》已经不是陈崇正的第一本小说集了。读者可以因此断定他不是一个真诚的骗子。他是个好人。而好人偶尔会过于着急地阐述自己,因为真诚。

据考证,陈崇正已经从半步村走向了碧河镇再走到美人城。曾有评论家这样评述他——构建了一种文学地理。但真相或许并非如此。诗人的天职在于还乡其实是句屁话,诗人的天职在于流亡。陈崇正曾经是个诗人。退一步说,谢有顺也曾谈及好的小说必然是带有某种诗性的。因此笔者不得不再次感慨——这种感慨当然充满臆想——是臆想也是提示——陈崇正是个真诚的人,或许聪明又或许带有某种笨拙——他正在逃离。

据诗人叶由疆转述,陈崇正以为他的小说集《折叠术》中最好的一篇小说是《寻欢》,因为那是他最新写的。(陈崇正还不无得意地将它放在了自己小说集的第一篇。)叶由疆当然不敢苟同,但并未明说,因为陈崇正是他的老大哥。在此,笔者将对叶由疆的看法加以引述,因为笔者对其观点也颇感认同。以下是引文:

《寻欢》无疑是充分带有陈崇正个人特点的一篇小说,从语言语调,到结构,再到故事的情节——在网络游戏与真实生活中重构虚幻与现实——无不符合他本人——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打过王者荣耀,而这或许已是对他着手写这类题材的一种暗示。而这篇小说最致命的缺陷也正在于此。

(若笔者的引用对叶由疆日后的工作和学习生涯造成了困扰,笔者深感抱歉。)

“像邓超演的喜剧。”但这个过分的比喻是笔者后来决定反驳叶由疆的原因。其一,《寻欢》的结尾象征着某种幻灭,这恰是对“寻欢”主题的一种颠覆,也就是说它尚没有那么自恋。(当然,《寻欢》的幻灭其实也是绝大多数玩家决定离开游戏时的确实感受,所以以游戏来营造这一氛围并不掺杂任何隐喻色彩。当然,读者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某种中年危机的最终到来,这样就再不会有立意直白的毛病。)其二,王者荣耀和美人城世界完全没有可比性,美人城单就名字已经兼具了崇高和秀美,而显而易见它还散发出让人无可抵御的浪漫主义气息。其三,邓超成为不了陈崇正。

小说集名叫“折叠术”,有人认为陈崇正妖术颇多。(其上一部小说集名叫《黑镜分身术》,其内几乎每篇小说都各自提到了一种奇特的分身术。)但《折叠术》却并非《黑镜分身术》的变种。也就是说,它里头并没有太多关于折叠的妖术,也并非上回分身术没写完这回凑巴凑巴又写了一本。

关于《折叠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几种正儿八经的猜测。第一种是,小说中的人物会在各篇中反复出现,生存空间像是被折叠了起来。(陈崇正的每部小说集其实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持这种观点的人最终必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是:他比作者还懒,或者,他比作者还没有脑子。)第二种是,小说集中的小说分别创作于各个年代,隶属于陈崇正写作的各个阶段。这种猜测目前尚未得到证实,因为作者自从将此书交给笔者后,就失联了。第三种猜测笔者认为最为靠谱,即,一个书名你瞎猜那么多干啥。(笔者后来得知关于这个问题,陈崇正已经在书的自序里介绍得很清楚,深感惭愧,但在此不再赘述。)

《折叠术》中除了《寻欢》,有几个还算不错的作品,它们分别是:《念彼观音力》、《尘埃法则》、《凤凰铁锁咒》、《心灵手术刀》、《海岸线》,以及,《爱慕》。(其他作品各有特点,但概因笔者审美所限,暂不做评述。)

且将几个作品稍作分类。第一类,走心的。这类作品包括《念彼观音力》、《海岸线》以及《爱慕》,它们的主要特点是,读起来不用费什么脑子但颇使人触动。(《凤凰铁锁咒》没有被归为这一类实在是因为名字看起来过于复杂,必然蕴含着什么高深的寓意。)第二类,走肾的。《尘埃法则》和《心灵手术刀》。它们的故事都由两个主人公完成,色调也均偏阴暗。《尘埃法则》虐待了一只猫,好像还杀了一条狗,《心灵手术刀》里头有一个变态奸杀狂。这些作品从故事性的角度来看未尝不好,从格调来说若有读者挑剔不妨读读爱伦坡。写小说并非为了立论。本文的论题是:陈崇正正在逃离。遗憾的是,此立论并无根据。

碧河镇、东州、西宠,它们是小说集中常出现的地名。人们凭此说陈崇正正在构建他自己的诗歌地理。构建是一个动词。所以毫无根据。除非他自己承认了。而现在,笔者以为陈崇正正在逃离。一个人是否逃离并不因其所处的位置而被决断。而关于陈崇正的内心,同样无人知晓。

肤浅的论调在于,小说中半步村这个地点出现得已经越来越少了。可其实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最危险也痛苦的事情在于自我重复。

笔者很乐意见到陈崇正是《寻欢》中的那个寻欢,但应该保留的怀疑是,那正是他为“寻欢”作的一次努力。那个写作者仍不断在作品中写出新的地名,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不是从一片高粱地走向另一片高粱地。诗人的天职是还乡,陈崇正或许知道自己是要走回来的,但使人忧伤的过程在于,到底怎样才算离开。

《折叠术》读后感(篇六)

小说集的名字,最容易偷懒的做法就是选取其中的篇名来做书名,所以有了《折叠术》,也是对以前“分身术”系列小说的一种呼应吧。但它本来的书名,应该叫《寻欢》,也就是这里第一篇小说的题目。“寻欢”这两个字来自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武侠人物李寻欢。小李探花放荡不羁而又用情至深,武功深不可测却有一身坏毛病,简直就是所有希望成为坏男孩的乖小孩无比向往的精神偶像嘛。年岁渐长,我也到了李寻欢辉煌登场的年龄,没有爱情,也没有飞刀,却逐渐领悟到“寻欢”应该是这个时代最生动的精神符号。人生而寻欢,却总是无可奈何地落入不堪,忧伤的欲望总是站在诗意的背面。

这个集子里的故事都发生在虚构的碧河镇,那里碧河流水,叮咚作响如小诗。这十二个故事,也是十二个平行的时空,十二种忧伤,十二支孤独之歌。你若足够细心,还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居然也有一些关联,彼此呼应,篇目之间都是好朋友。如果你读过我的其他中短篇小说,大概也能看到有些人物会在这本书里面与他的命运继续遭逢。

当然,把它们放在一起也会有问题,因为它们并非写于同一个时间,创作的时间跨度甚至超过十年。这也意味着我必须花费更多时间来修改它们,使其有理由放在同一个集子里。

修改意味着重读。重读以前的小说,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如我非常喜欢逛寺院,与大佛相比,我喜欢看十八罗汉,喜欢欣赏他们的神情和动作。在我看来,小说有长篇和短制,长篇应该是如来佛祖或者千手观音,而短篇小说就应该是罗汉,像罗汉那样精致、灵动、欢腾、安静、务实、紧凑,总之丰富各异而又非常有表现力。优秀的短篇小说,应该是可以像罗汉一样平等地摆放在一起,无论是轮着棒子还是手结定印,都能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

花费时间修改小说,看似比新写一个小说不划算,但其实也给了我返观过往的机会。我慢慢意识到我精神地理的迁徙,开始从“半步村”到“碧河镇”,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会走进“美人城”。这确实也符合我的成长轨迹,从农村到城市,或者说人在城市,却也心心念念农村的种种物事。我的世界版图在扩张,我的碧河在往前方延伸,我并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电影《2012》中有个场景:末日来临,总统女儿和科学家讨论文明的价值时提及一本卖不了五百本的书。黑人科学家说,这本书因为被他阅读,所以也“已经成为人类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了”。我写着,也和其他人一样,常常怀疑写作的意义,也怀疑究竟有没有五百个读者认真读过我的小说。大概夜路总是要走的,秉烛总比摸黑好一些。就如一只鸟轻轻停落在枝头,而它的爪子握住树枝的一瞬,就注定终于还是必须飞走。

2017年11月于北京师范大学

《折叠术》读后感(篇七)

本雅明谈到短篇小说,有一有趣观点:“现代人不能从事无法缩减裁截的工作”“事实上,现代人甚至把讲故事也成功的裁剪微缩了。‘短篇小说’的发展就是我们的明证”。什么叫缩减裁截呢?按照现实生活的逻辑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写得一清二楚,这种不加缩减裁截的铺叙与现代文学几乎是不兼容的。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也说,很快我就发现沉重的生活材料跟我渴望拥有的明快风格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这使他转而去追求一种轻逸的写法。本雅明视现代小说为讲故事传统的延续,他并不鄙薄故事,他鄙薄的仅是消息——“消息的价值昙花一现便荡然无存。它只在那一瞬间存活,必须完全依附于、不失时机地向那一瞬间表白自己。故事则不同。故事不耗散自己,故事保持并凝聚其活力,时过境迁仍能发挥其潜力”。可是,故事毕竟面对的是口传的传统世界,当面对印刷的现代世界时,小说在叙述上必然要做出调整。事实上,现代主义无论“魔幻”“荒诞”还是“轻逸”,都是某种程度的“缩减裁截”,都是通过叙述的调整来靠近现代之核的努力。因为,汤汤水水的生活严丝合缝,它仅是一张生活的皮。假如要撕开这张皮,取出其中的血肉,有时要动用X光机——把世界抽象成一张黑白胶片;有时要动用寓言——把世界制作成一个微缩模型。这时你反而靠近了真。面对世界,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方法,这一次,陈崇正使用的是“折叠术”。

陈崇正是一个擅于但不满足于讲故事的小说家。他希望把忧郁、思虑、预言等等藏在故事背后,也希望锻造一些独特的文学武器去戳穿世界的秘密。比如,他创造了“分身术”来思考时间,发明了“香蕉林密室”“美人城”等意象来思考空间,而现在则用“折叠术”来靠近世相。《折叠术》是小说集中的一篇,却提供了一个很有意味的名字。在我看来,“折叠”至少包含了三方面的含意:首先,折叠指向社会层面,指向了一个分层化、相互隔膜的社会阶层。这是《北京折叠》中那个可折叠的城市所隐喻出来的社会内涵。陈崇正《折叠术》之折叠,主要不在这个层面。

“折叠”还指向一种不同空间相互重叠的媒介生存。在媒体不发达的传统社会,人主要生活在现实世界这一层面;在媒体高度发达的当代,人们不但活在自己的生活中,也不断通过各种各样的媒介旁观或介入别人的生活。此时,生活现实和虚拟现实孰轻孰重越来越难以说清。上世纪90年代初伊拉克战争发生时,美国对战争进行了直播,法国思想家鲍德里亚就发表令人错愕的观点,他认为伊拉克战争仅发生在媒体中。这种“唯媒体论”当然是不符现实的,但去掉其偏颇却不能发现,它其实用一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强调了一个不无深刻的判断:媒体真实甚至将超越生活真实。在自媒体到来的今天,我们突然意识到鲍德里亚“拟像”概念的预见性。一件事假如没有在媒体上发生过,就相当于没有发生;一件事一旦在媒体发生了,就成了必须严肃对待甚至严阵以待的事件;而我们所处的某一刻,可能同时被来自不同空间的媒体时间所占据。这是今天正在影响着每个人生活的媒体“折叠”:你可能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却通过微博而围观了一场大洋彼岸的“约会”。《虚度》思考的便是这种“媒体折叠”的当代现实:小说中,绝大部分人都接受了切断真实耳朵而安装上手机耳朵,只有神偷徐灿拒绝并躲进女厕所,这成了媒体大加追踪,众人热闹围观的自媒体事件。折叠是我们存在的一部分,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折叠术中,我们将被塑造成何种模样?比如手机耳朵显然就是科技加诸于主体的折叠,而同时,体制、媒体、他者,哪一个不在企图折叠并形塑主体呢?《寻欢》同样触及了这种媒体折叠现象,小说中,生活并不如意的“我”在虚拟游戏“美人城世界”中邂逅了带领“我”闯荡江湖的“李寻欢”,这些在虚拟世界中寻找另一个身份、另一种寄托的人们,切换了能力、身份甚至性别激情地活着,可是一转身粗砺的现实依然在等着他们。人们终究无法把自己完全从现实折叠进虚拟世界中。陈崇正始终是饱含着对现实的忧思和对受苦生命的同情来写作的。

《折叠术》中,折叠更是作为一种“写作”存在的。还是本雅明说的:“短篇小说从口头叙述传统中剥离出来,不再容许透明薄片款款的层层叠加,而正是这个徐缓的叠加过程,最恰当地描绘了经由多层多样的重述而揭示出的完美的叙述。”短篇小说最大的限制来自于篇幅空间,所以短篇往往被压缩为一个“切面”;问题于是成了如何把不同的生命故事和同一生命的不同阶段、侧面折叠进短篇的“切面”中。这方面,陈崇正可谓大展身手。譬如《念彼观音力》中通过一次意外的“同车”(艺术切面)把崔浩、曲曼的精神苦闷甚至命运跌宕都折叠进去。而《虚度》中通过一次微博直播事件,折叠进去的元素就更多了,这里有传统媒体式微、造假和新媒体制造的群众狂欢,更有对高科技以美丽的诱饵把人挟持至单向度之境的未来困惑······果然,《折叠术》十二个故事,十二支孤独之歌,全是人性幽微荒诞的回响。

世界越来越喧嚣,但小说诞生于离群索居的个人。陈崇正的《折叠书》以一种小说的折叠智慧取出了隐藏在世界褶皱处的秘密,可谓用折叠术显影了折叠的世界。

本文刊于《文学报》2018年9月27日

《折叠术》读后感(篇八)

看到《折叠术》这个名字,估计很多人会联想到郝景芳的科幻小说《北京折叠》。这种联想很自然。“折叠”,在郝景芳那里是未来城市分层次、分阶级化的折叠管理,是人物生活和情感的被折叠;在陈崇正这里则是身体的折叠,也是生活的折叠、现实的折叠。陈崇正对“术”的情有独钟,可以直接追溯到他曾经的武侠小说阅读兴趣。但更核心的原因,还是他关于我们时代、关于当代人的生活和精神状态的独特判断。比如关于“分身术”,他的解释是:“分身术,一种可以解决所有人生存焦虑的神奇功法。”个体如何面对“生存焦虑”?用条条框框的道理来讲往往是无效的。但以文学的方式,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文学的方式来处理生存焦虑,也有很多类型。陈崇正的文学处理方式,既启发于武侠世界里各种理想化的神奇招术,也调动了专属于作家个人生活经验中的南方神秘巫术,而最近的一些作品,他开始征用现代科学科幻中的技术、幻术。这些“术”让小说变得风格突出,同时也容纳了我们今天驳杂而分裂的多维现实。当下的个体,不管是生活在乡镇还是现代大都市,其生存空间都不再是单纯的、单维度的了。我们既生活在传统的风俗文化和人情习性里,也生活在现代科技所敞开的虚幻空间,更生活在决定我们肉身状况和精神疆域的现实世界。这三个维度,可谓是围绕在当下个体生命中的最大现实。陈崇正的《折叠术》,选取或者说塑造了一些“折叠”着这三大维度的人物,借着不同意义上的“术”,让叙述穿梭其中,将折叠在一块的含混的生命层层摊开,以此透视着我们当下生存世界和精神空间的本真样态。

这种折叠与透视,在《折叠术》中第一篇《寻欢》里得到最好的演绎。“寻欢”即是李寻欢,是众所周知的古龙《小李飞刀》中的主角人物。小说中的李寻欢是网络游戏美人城世界中的一个用户名称。游戏中的“李寻欢”也像武侠里的李寻欢一样:“一把小李飞刀,所到之处,无论什么活物都灰飞烟灭。”同时也有一副侠义肝胆:“扶危济困,打抱不平。”但武艺高强、再无敌手的游戏还可玩吗?还值得玩吗?当李寻欢救下“我”之前,他沉溺于自己的樱花谷世界,救下“我”时“我”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幸好存在被打死的恐惧,这个游戏还不至于太过无聊。”“被打死的恐惧”让游戏还值得玩下去,而游戏中的李寻欢体验不到恐惧,也就沉于无聊。虚拟世界的不可一世等于现实状态的无聊。同时,虚拟世界的侠气,也促使现实中的李寻欢/钱玉龙走出家门,去看望曾经在游戏中救他、送ID号帮他迅速升级的、现实中已病重的“李三哥”。本来个性孤僻的钱玉龙走出家门,“满副武装”地去到了北京。他看到的“李三哥”,与游戏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只是个病得奄奄一息的胖女人,是个到了癌症晚期的网约车司机。迷糊中的“李三哥”跟家人透露自己有个价值千万的游戏ID。被“价值千万”诱惑着家人联系上钱玉龙,骗他来商量如何处理这价值千万的遗产。钱玉龙找借口匆匆逃离病房,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广州,而是拐弯去了西宠,到其中一家类似于英剧《黑镜》故事的“私人刑场”里体验恐惧和死亡,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复述《寻欢》故事,可清晰看到,这个小说所折叠的东西有多丰富。这不仅仅是现实与虚拟世界相差甚远的问题,它还追问着现实世界的人如何被各种各样的虚拟空间影响着、塑造着、控制着,以及现实世界又如何以坚硬的真实拒斥着、束缚着游戏世界所造就的人格魅力。钱玉龙与李寻欢、李三哥与胖女人,包括体验“死亡”前后的两个“我”,以及这三个人物在游戏中和在现实中的复杂关系,内部折叠着幽微的情感和世界观。这些被折叠起来但被作家叙述出来的内容,可以说是这个小说最大的魅力所在。真实与虚拟、现实与游戏,并不能割裂得一清二楚。即便陈崇正想强调的是游戏世界的不可一世背后是现实世界的卑微与不堪,也不能否定,我们今天的生存焦虑,或者说存在感,保真度已低至尘埃,唯有恐惧和死亡,还能提醒我们尚还活着。

《寻欢》之外,《折叠术》的其他小说也不同程度、不同角度地讲述着类似的存在状况。在《折叠术》这篇,“折叠术”是小说情节中的按摩术、性爱术,更是这个故事能展开的叙述技术。小说借着“我”读到的葛先生的专栏文字和日记本,将葛先生的生平故事以及环绕在葛先生身边的各种事件一件一件铺展开来,把被折叠起来的真实与虚构统统呈现。我们并不知道其中细节的真假,却得以明白,我们的现实生活跟这记录的、想象的文字世界其实难分轩轾,我们的生活与这虚构的奇葩故事一样,每一天都和罪犯和凶手和罪恶和荒诞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在《虚度》一篇,折叠术表现在手机耳朵这个高科技产品上,一个人的所有生活包括各种秘密都可以折叠进这个手机耳朵里,偷盗、借用他人“耳朵”就成了一些人偷窥他人、折叠他人生活的最好渠道。其次,折叠术还表现在“我”的工作和生活中,作为网站公司记者的“我”,所谓的社会新闻报道,不过是在虚构故事骗取浏览量而已,“我”将他人的遭遇随意地折叠进自己的想象世界,并不关心笔下人物的现实遭遇;同时,“我”也被他人的想象折叠,只看到视频、听不到声音的网络大众,包括警察,都确信是“我”毒死了自己的妻子,现实却完全不是如此。从这些小说可以看到,作家在反思一些异常严肃的问题:我们都乐于随意地折叠他人的生活,真实的现实人生是没有人感兴趣的。

陈崇正这些新作,在很多层面延续了他“分身术”一类小说的叙述特质,但也明显地完成了大的拓展,他的叙述更见清醒。清醒的叙述,直接提升了小说的精神含量。这一叙述品质的背后,是作家关于当前现实的一种完整性理解。这种完整性,直接表现为小说所容纳的资源异常驳杂。仅仅关于“术”的理解,我们就可以有多种路径,这些路径的背后是现实生活的纷繁复杂。陈崇正不是借某个具体的“术”来透视整个世界,而是尽可能地融合多种“术”来打开更丰富的世界,以此来表现我们这些生命个体活在这个现实世界是怎样被其他事物折叠、又怎样折叠其他事物。卡尔维诺说:“小说是在各个交错的层面都有意义和可以得到享受的叙事类作品。”陈崇正利用“折叠术”所交错的每个层面都意味深长,也足够有趣。卡尔维诺接着说:“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对于现实的多层次阅读是一个客观事实,脱离了这一事实,任何现实都无法被理解。”满足于从一个层面去把握整个现实的写作太多,而陈崇正显然不是这类,他所谓的“折叠术”,就是要通过叙述来摊开当下这被各种力量折叠得太单一、太无趣的生活现实。

(载《文艺报》20181128)

《折叠术》读后感(篇九)

一直以来,对于当代的文学创作,我隐约有种不满:一板一眼的摹写现实,单向地将现实移置到小说的结构中,小说真正地变成了一面只能反射现实的“镜子”。小说反射现实,我想那是“十七年文学”时代的追求,在这个多元的现代,小说或应“折射”现实。最初阅读陈崇正小说时的好感,很大程度即源于这种“折射”。

我认为的“折射”,第一层是对现实的分解、剥离、重塑乃至再生,现实依然是它的基础,但小说从现实的土壤中成长,拥有了自己的合法性。第二层是小说折射现实,在平行时空的另一边再造一个不受现实束缚的世界。从第一层进入到第二层,或许小说就能成为一个完美的晶体。卡尔维诺说“晶体具有精确的晶面和折射光线的能力,是完美的模式”,它象征稳定而规则的表面结构。小说再造的那些世界尽管来自同一现实,却融合成为多面的晶体,从不同的侧面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图景。

一、从《黑镜分身术》到《折叠术》

作家在创造文学世界的过程中,常见的是像马尔克斯一样构造专属的文学地标,以此容纳自己的思考、体验,这已是常见的创作现象,陈崇正也不例外。半步村、碧河、东州、西宠、十二指街一系列的固定场景在小说中反复出现,成为人物展开行动的出发点。陈崇正来自潮汕平原,他的地标里也具备了一定的潮汕文化背景,沉淀了潮汕人世代的悲喜苦乐。但阅读小说不是为了获取关于某地的知识,这些地标并不构成陈崇正小说的独特性。

作为读者,我关注创作者能否在混乱而又平静的现实中抽离出来,赋予作品以“怪力乱神”般的想象力。一年前,陈崇正的《黑镜分身术》出版,我一度有种颤栗般的喜爱。5个中篇杂糅武侠、玄幻、巫术乃至人工智能,呈现的图景不具备现实的直接对应性,但恰好可以作为五线小城镇的缩影。旧时代与后现代拼接后的荒诞感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仿佛读者眼前所见的就是历史线性发展中的那道鸿沟。陈崇正拆解了现实,融进了自己的思考和体验,使这本书像晶体折射出光芒。丰富的阐释空间和不平庸的创作技巧,帮他实现了“飞天入水”的艺术效果,并把潮汕平原拖向了他的“中土世界”。

这个神奇的“中土世界”才构成了陈崇正小说的独特性,它不是对现实世界的简单仿写。它有赖于作者对严肃/通俗文学、科幻理念、新闻事件、巫术民俗等事物兼容并收的创作态度。它依托于作家曾生活的潮汕平原而形成,既有远古的蛮荒、迷信与残忍,又有新世纪对人工智能和技术的迷恋。当我们以为陈崇正只是在进行一场畅快的文学游戏时,他已在小说中寄托了对乡村沦陷、价值失范、传统崩裂的担忧。在现实中,我们找不到这个半步村,但我们知道半步村“就在那里”,这才是陈崇正文学世界吸引人的原因。正如谢有顺说的,“陈崇正从当代的中国城乡传奇出发,达致的却是对一个国族的寓言式表达。”

一年后,陈崇正出版了《折叠术》,他继续建构着自己的文学世界。较之前作的“飞天入水”,这本书则是“回到大地”去描述众生相——“优秀的短篇小说,应该是可以像罗汉一样平等地摆放在一起,无论是抡着棒子还是手结定印,都能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书中的各篇小说各具姿态,彼此结构为紧密的整体,依然是为半步村、东州西宠和碧河服务。受对作者创作印象的限制,我与朋友曾质疑本书的英译名“The Art of Folding”或有不妥。陈崇正的“术”具有奇幻色彩,用代表艺术的Art来代替怕会取消“术”之于作者的独特性,有朋友便提议可译为“The Magic of Folding”。读过小说后,我才发现《折叠术》在这本书里不像分身术那般奇幻,也许只是一种技术。这也印证我对这本小说集的看法,即回到平地,写百态世相。

《黑镜分身术》带来的兴奋过后,我始感觉到小说集潜藏的危险。只有飞天入水的潇洒,对于作家未来创作长篇小说,会不会造成结构、叙事上的失衡乃至失真?《折叠术》则缓解了我的这种担心,这本书的每篇小说都以平实坚韧的姿态面向生活本身。托尔金创造了精灵族、半兽人这样的文学景观后,也仍然需要霍比特人那平和的人间生活来稳住作品,不使之完全漂浮无根。《折叠术》与《黑镜分身术》是“一体两面”的。如毕飞宇所言,“陈崇正小说中有两个碧河世界,一个真实而残酷,另一个抽象而荒诞,却因为共同的叙事逻辑,它们交织在一起,场景亦真亦幻。”《黑镜分身术》的抽象荒诞与《折叠术》的真实残酷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个真正完整的文学世界。我想,作家未来的那部长篇小说,正需要兼备《黑镜分身术》的诡异想象和《折叠术》的平实坚韧这两种品质。

二、无法逃避的“尘埃法则”

《折叠术》十二个故事,铺开就是陈崇正文学地标里十二个人物的人生故事,与乔伊斯的《都柏林人》、耶茨的《十一种孤独》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以小说集的形式塑造群像的方式,便于展示一个特定时空里人的生存状态。《尘埃法则》里四毛对老寄说的一段话,也许可以作为对这十二个故事的概括:

“九楼到十三楼是浮灰层,这灰尘啊什么的都在这个高度聚集起来,住这些楼层的人多数会烦躁不安,中间层嘛高不成低不就,反正我看过一条微信,就说这个高度暗物质负能量比较多,久住容易心情不好。”

故事里的主角几乎都处于浮灰层里,他们的人生似乎只能固定在这个高度,向上走不远,向下就是底层了。悲哀的是,集结在他们四周的人也受到尘埃法则的控制,“人以类聚”,彼此都见不到流动向上的可能性。《替身》里的老徐为了保住工作,救下给他戴绿帽并准备解雇他的苗导;《匕首》里的铁小忠因为弟弟被高压电电死失去了逃离蔡老大的机会,只能继续受摆布做小偷,偿还父母的债务;《爱慕》的小界想通过代孕挣到一套市区的房子,摆脱洗脚女的身份,但却怀上了“我”的孩子……

这几篇小说令我想起了A.S.拜厄特的短篇小说《流浪女》。底层妇女达芙妮参加丈夫公司的年度旅游,在繁华的“好运大卖场”里迷路而焦虑不堪时,作者写下了一句话,“她必须到底层去,因为出口在那里。”表面看,这只是讲达芙妮需要找一个离开的出口,但也能做另一番解释:她只属于底层,她只能生活在底层。这番解释和陈崇正的“尘埃法则”似乎可以相对应,老徐、铁小忠、小界等人只能生活在属于他们的浮灰层里。

人物不是没有做出抉择,他们也尝试改变自己的人生,但结局不仅遵从了尘埃法则,更将人物推向绝境。《念彼观音力》的这两段话极有概括性:

“昨天早上我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一条鲤鱼从水槽里跳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左右翻腾着。我正想过去把它捡起来,卖鱼的却说,别捡,让它在地上蹦跶一会儿,蹦不动再捡回来,它就老实了。”

“想着有人说鲤鱼跃龙门,就是说人怎么也得有梦想,你说对吧?但万一你生来是市场上的那条鱼,总以为跳出去就是大海,谁知道纵身一跃却落在地上,那怎么办呢?还不如留在水槽里呢。”

曲曼早年带着城市人的骄傲来到落后的半步村,后来屈服于现实做了个“三从四德”的女人,拜起了观世音菩萨,而自己的肉身则成为丈夫偿还债务的工具。她终于忍受不住丈夫的羞辱,拿起洗衣板朝他脑后勺打去,人应声跌进池塘里,没死却中风失忆了。以为丈夫死了而打算出逃的曲曼情绪崩溃了。“清风明月无人管,浪迹江湖度此生”只能是奢望,敞开在曲曼面前的,是不能杀死丈夫又不能解救自己的绝望与虚无。她最后回到西宠老家的鞋厂打工,从此销声匿迹。她声称要过新的生活,但只是从一个伤心地转移到另一个伤心地,因为老家承载了另一段让她痛苦的记忆。

三、浓重的宿命感

在“尘埃法则”背后,陈崇正刻画了浓重的宿命感。《凤凰铁锁咒》里,凌国庆有一个酗酒的父亲、一个做洗脚妹的姐姐,童年生活的不幸让他最后做了一个偷车贼,成了破爷的手下。当父亲去世,姐姐离开,他也得到破爷“收手不再偷车”的准许,正准备带着爱人离开碧河镇时,意外发生了。破爷被集团中的线人告发而自杀,他被破爷的手下报复,怀孕的爱人在公园散步时被注射了含艾滋病毒的针管。爱人的一句话无意中宣告了主角宿命轮回的开始:“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把孩子生下来,即使他没有妈妈,至少还有爸爸。”这意味着,孩子出生后,可能像凌国庆一样面临年幼无母的悲剧,童年时的凄苦向他涌来,此生再无办法逃脱这枷锁。如果说“尘埃法则”在上文提到的小说里只是一种“人以类聚”的现象,那么在《凤凰铁锁咒》里它已然成为宿命在人世的运作规律。破爷对凌国庆说的“该是天堂,该是地狱,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对主角来说莫过于最大的谎言。事实是,天堂或地狱,凌国庆根本无从选择。

即使是平行时空,也无法克制作者笔下浓重的宿命感。2015年出版《半步村叙事》时,作者在自序里说,“在这样相对集中的时空之中,一些人物不断被反复唤醒,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也反过来唤醒我:我为他们编造的故事,并不一定是他们希望开始的。”陈崇正在后来的创作实践里为了弥补人物的缺憾,借鉴平行时空的理念,使人物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线上经历不同的事件。《离魂机》里的破爷和《凤凰铁锁咒》里的破爷虽然在本质设定上并没太大差别,但也有了不同的经历。因此,我曾以为平行时空的理念既然在叙事上能开拓更丰富的可能性,那么这或许也能减弱作家小说中的宿命色彩,但就书中另一篇《心灵手术刀》来说,这种宿命色彩反而更重了。

《心灵手术刀》在设定上分成同时进行的AB两条线,A线叙述“你”被武僧绑架并做爱的故事,B线叙述“我”做枪手挣钱买礼物,只为到东州亲自送给心上人“她”的故事。结局是,“你”把艾滋病毒传给了武僧,“她”在拿到礼物的三天后与武僧约会,而“我”在梦中见到了“她”的死亡。“我”作为旁观者,感受到两个女人即将到来的沦陷却无能为力。在“我”的设想中,这样的结局是在平行时空的另一边也无法避免的:“时空循环的宿命是绕不开的。”这篇小说有种强烈的“认命感”,在笔者有限的阅读中,作家尚未设定过这么消极的人物。这个“我”把《念彼观音力》里的鲤鱼故事说的更直接,“也许这个世界是一只金鱼缸,我们只是被设定在里面左右游动的金鱼。……我只是被设定了必须来偷一部破手机。”也许,这就是这部小说集里所有人物悲凉的注脚吧!

这本小说集的氛围是孤冷的,人物是无助的。他们生活在半步村、碧河镇、东州、西宠这些作者构建的文学地标里。在这个荒凉的世界里,陈崇正这次用力地把人物推到各式各样的绝境里,仿佛这里难有希望。但这次的尝试,我认为也让陈崇正与他的小说、人物更贴近了。曾经飞天入水,如今贴近大地,陈崇正的创作也在平衡二者的过程中日益成熟与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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