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学十讲》是一本关于汉语词语学的专著,作者通过十讲的方式系统地介绍了词汇的构成、来源和运用等方面的知识。读后感叹作者对于词学的深厚造诣,让人受益匪浅。通过本书的阅读,我对汉语词语的理解更加深入,对语言文字的魅力也有了更深的体会。
《词学十讲》读后感(一)
小时候,我爱读诗不爱读词。诗,每句五字或七字,每篇四句或八句(小时候最多就读到八句的律诗)。形式整齐,读起来朗朗上口,好读、好记、好背。那时候,不怎么喜欢词,因为长短不一,我记不住。
后来稍大,我依然没脱离小学生的队伍,但小时候的朋友已经纷纷成为初中生或者高中生,她们开始读词,买了本《少儿宋词》,我就跟着蹭书读。然后,我也跟着爱上了宋词。十岁出头的年纪,自然说不出什么条条道道。只是那时的我已经不再为词的句式长短烦恼,反而爱上长短句这种格式,觉得读起来错落有致,舌底生香。懵懵懂懂过了好多年,依旧喜欢读词,但也不过是课余读读而已。曾经考虑过看一下词谱,不过平平仄仄平平仄,弄得我头大;也曾打算学习诗词格律,或许是限于年龄,只觉得枯燥无味而放弃。我只是凭着单纯的直觉热爱着词。高中的时候,学了《沁园春·雪》,老师让我们试着按沁园春的词牌填词。呃,必须承认,我填得一塌糊涂,大约也就是句式长短字数不错,韵脚差不多,我是绝对不敢细究词谱的平仄,以及写作结构上的起承转合的。
而本书,是我多年之后,终于重新开始挑战词学理论。
本书是根据龙榆生先生词学学习创作课上讲义编辑而成。龙榆生(1902—1966),我国著名的词学家,民国四大词人之一,被称为中国词学学科的奠基人。先生从唐宋歌词的特殊形式和发展规律讲起,论述了唐人近体诗和曲子词的演化,讲填词的选调和选韵,剖析了句式长短与韵位对表情的影响,讲解了词所常用的创作手法。
或许是我年龄已长,但更可能是因为先生的确写得深入浅出,这本《词学十讲》读得全无少年时读诗词理论时的晦涩难解。以前我读的词学书籍多是鉴赏类的,论述角度一般是从词人的创作背景出发。而本书多的是对调式、韵位组合的效果、以及句式平仄结构的分析。例如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先生的分析是“选用短促的入声韵部,可使感情尽量发泄,不带含蓄意味”。这种纯音韵的分析,让我觉得耳目一新。
其实最初的词学发展,原本就离不开曲,是因曲“填”词,所有词都有严格的形式。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文人词的兴起,到了现代,大家渐渐忘记了词的本源,真正把词当做“诗余”了。而原本重要的音律,反而变得有些尴尬。
而本书,让人重温词的格律、音韵之美。
《词学十讲》读后感(二)
说起词,也许大家并不陌生,无论是李清照的“如梦令”还是辛弃疾“青玉案”,无论是岳飞的“满江红”还是李煜的“乌夜题”的词,许多都是我们耳熟能详,家喻户晓的,可是,近代以来词学没落,绝大多数人不要说写了,听得都很少了。
这本《词学十讲》是根据龙榆生先生词学学习创作课上讲义编辑而成的著作,他将自己数十年的研究心得与填词经验,融会贯通,冶于一炉,深入浅出地讲解了词学渊源、选调、作法等内容,从而构成一部独具特色的学术专著,是龙榆生先生毕生治词心血的结晶。这也是讲解宋词欣赏的优秀读物。
龙榆生是我国著名词人、学者,他一直从事着词学研究和推广工作,他的诗词作品和词学研究,在中国有着广泛的影响。龙先生在学术史上卓然名家大多早慧,他自幼在父亲龙赓言督责下熟读经史及《文选》、杜诗。十馀岁时写《苏武牧羊赋》,便有“发馀几何,齿落八九”的警句,为时人所称。其词学成就与夏承焘、唐圭璋并称,是二十世纪最负盛名的词学大师之一。对词的起源、词的发展、词的创作、词的艺术风格及作家作品进行了全面的探讨。他先后任教于上海暨南大学、广州中山大学、南京中央大学及上海音乐学院等院校。一生致力于词学研究。曾主编《词学季刊》、《同声月刊》。著有《中国韵文史》、《词曲概论》、《唐宋词格律》、《唐宋名家词选》等。
龙榆生重点着眼于唐宋词,毕生治词,为了教学推广不仅深入浅出,而且还面广思精。他常年任教于大中学校,面对青年学子,授业解惑,了解一般初学者的特点。所以,在大力从事著述的同时,他也费了不少力气从事普及工作。他专门出版了《词学十讲》和《词曲概论》,均由讲义整理而成,所撰文全部是他本人几十年研词心得,以深入浅出的方式,有系统地启迪后学。
我们可以在这本书里,全面了解词的特点,历史渊源,创作和欣赏方法。即使我们没有作词的想法,不妨也可以读一读,在这里可以学到中华文化的精髓,你会发现词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世界。读此书时,你可以在这本书中尝试地看到词在宋代时的样子,是宋词欣赏的优秀读物。
《词学十讲》读后感(三)
从小到大,无论课堂还是课外,我们都接触了大量的古诗词,可以说古诗词是伴着我们成长的。古诗词能够流传千百年,广受欢迎,除了诗词本身在文学艺术上的内涵和美感之外,还有一个因素不可忽视,那就是它们读来都朗朗上口。几岁的孩子,即使对诗词的涵义还不能完全领会,也不影响他们朗读和背诵诗词。这就是古诗词的声容之美。
声容,顾名思义,指的是声音容貌,还有声调、声势的涵义。古诗词,都讲究平仄起伏,吟诵起来带着类似音乐的节奏和动感。尤其是词,本身就是配合曲调唱出来的,对发音的要求更加细致。不管是欣赏词,还是尝试填词,都不能忽略词对用字发音方面的要求。这正是龙榆生先生在《词学十讲》中讲授的主要内容。
生先生毕生治词,是中国词学奠基人之一,与唐圭璋、夏承焘、詹安泰并称为“民国四大词人”。《词学十讲》是先生治词的研究成果,从词的欣赏和填词经验中总结出规律,仔细讲解词的声容之美。
龙榆生先生反复讲到,词是倚声之学,是音乐语言和文学语言的结合,要做到形式和内容的统一,古人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比如张炎在《词源》中讲到其父张枢,“先人晓畅音律,有《寄闲集》,旁缀音谱,刊行于世。每作一词,必使歌者按之,稍有不协,随即改正”。
张枢曾赋一词《瑞鹤仙》,其中有一句原作“粉蝶儿、扑定花心不去”,整首词唯有一个“扑”字与曲调不协调,于是改为“守”字,终于声字协调。由此可见,古人在作词时,除了表达思想感情之外,在遣词用字上,也非常注重选择,一字之差也要反复琢磨。我们欣赏词作的时候,或者学习填词的时候,同样要注意用字。
词作想要做到“高下抑扬、参差相错”,“玄黄律吕,各适物宜”,“宫羽相变,低昂互节”,是很不容易的。选调、选韵、句子长短错落、韵位的安排与应变、四声阴阳的选取、对偶和结构的安排,都会影响词作的表达效果。当然,在形式规则上的用心,都是围绕着内容和主题的,是为了更好的表达词人的思想感情,做到声与意相和谐。
从音乐的角度上来看,舒缓柔和的音乐适合表达低沉、平缓的感情,而激越高昂的音乐,能突出波澜壮阔的情绪起伏。填词时,选择曲调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曲调选的不合适,总会有情感抒发不出来的感觉。按照龙榆生先生的看法,和谐与拗怒的表达,在选调、选韵、句子长短上都有不同,要照应平仄通协,对四声阴阳也要安排得当,还要吻合声腔。
辛弃疾的《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在前后阙的两个七言偶句中,相同地位的字调平仄相同,阴阳不调和,构成拗怒的音节,正适合表现豪放激昂的情绪。而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三、五、七言错落使用,平仄调匀,声容掩抑低回,适合表达对亡妻的悼念之情。
也并不是所有的词都完全贴合填词规则。李清照就曾批评苏轼的词是“句读不葺之诗尔”,说东坡词不谐音律。很多词作在形式与内容上各有所长。所以,在欣赏古人词作的时候,也要灵活看待。
龙榆生先生通过《词学十讲》,教我们学习和欣赏词的声容之美,进一步理解词作思想感情的表达。闲时翻翻,多有助益。
2018.06.24雾凇
《词学十讲》读后感(四)
“中国诗词大会”在这两年特别火,深得许多朋友的喜欢,甚至为了看这个节目而废寝忘食者也大有人。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喜欢诗词总归是一件好事。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唐诗”“宋词”素来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那些耳熟能详的词中佳句,譬如“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晶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等,同为婉约派词人的柳永词与李清照词的相似与相异,同为豪放派词人的苏轼词与辛弃疾词的相似与相异等,都是读词人、写词人所津津乐道的。而关于词的更多、更为专业一些的知识,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也需要了解一些。“知其然”是一个方面,而“知其所以然”则更进一阶——毕竟,众所周知的是,登得高才能望得更远一些。唐代诗人王之涣曾有诗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此之谓也。
学词,“入门”书有很多,譬如很多人都知道的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也能说得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所谈到的三种境界:“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 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但今天这一本书在谈词论词方面也有其出众之处。这就是中国词学奠基人之一的龙榆生所著的《词学十讲》。
龙榆生与唐圭璋、夏承焘、詹安泰并称为“民国四大词人”,长期致力于词学的普及教育,代表作有《词曲概论》《词学十讲》《唐宋诗学概论》《唐宋名家词选》等。他的《词学十讲》是一本词学入门著作,是龙榆生先生20世纪60年代初在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创作班授课时的讲义结集。这本书的内容仅有十章,讲述了词的产生和发展历史,收录了大量词作佳品,对词的演化、选调选韵、句度长短、韵位安排、对偶、四声阴阳、比兴、欣赏创作等进行了深入浅出的介绍,在专业与通俗之间取得了一个很好的平衡。同时,十章正文内容之后的三个“附录”,也非常重要,千万不可因为它只是“附录”而轻易错过。
词与诗,特别与近体诗是有很大关系的。而龙榆生在第二讲《唐人近体诗和曲子词的演化》一文中对此有讲述。五言和七言的绝句、律诗,不少人都听说过“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也听说过“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但在龙榆生这里,才知道其中还有更多的道道,近体诗的几种定格确实大有讲究,并不是那么简单。讲解这些知识,包括后面介绍词的选调选韵、句度长短、韵位安排等诸讲,龙榆生既有专业知识的讲解,又随时引用具体的例子来印证讲解,非常有利于词学爱好者以及更多的诗词爱好者自学以及揣度。即使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本书的读者,如果对那些专业知识望而生畏的话,也可以暂时避开它们,而只一心一意读那些词中名篇,也不失为一件非常幸运和幸福的事情。
而对于更多的词学爱好者来说,在对本书有了一个深入细致的学习、研究之后,“入门而至登棠”,开始填词的阶段大概也并不那么困难……
《词学十讲》读后感(五)
龙榆生的《词学十讲》是一本词学入门著作,是龙榆生先生20世纪60年代初在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创作班授课时的讲义结集,是龙榆生先生毕生治词心血的结晶。全书讲述了词的产生和发展历史,以及作者数十年的研究心得与填词经验,援引历代名篇,对词的结构、选调选韵、句度长短、韵位安排、对偶、四声阴阳、比兴等进行了深入浅出地讲解,是词学爱好者欣赏、创作词的指导读物,从而构成一部独具特色的学术专著,也是词学研究者优秀的阅读范本。
提起龙榆生,我是不陌生的。读过他与胡云翼两位词学大师合著的《经典唐宋词》,领略了先生在唐宋词研究领域的深厚学养,读后使人感到词学的博大精深,也感到自己对词学等经典文化的所知甚少。如是,借着央视播出的诗词大会、经典咏流传等脍炙人口的节目的东风,购买了龙榆生先生的这本《词学十讲》专著。
本书全文现代白话文,阅读起来毫无障碍。作者深入浅出,由浅入深、旁征博引,引人入胜。词学之大雅,在龙先生笔下展现无遗。
《词学十讲》顾名思义,以龙先生在上世纪60年代初在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创作班授课时的讲义为蓝本,将词学由其历史渊源讲起、由浅入深的论述词学的各个方面,集结成十讲。阅读本书,就仿佛看到了作者在大学课堂里对着一大帮学子侃侃而谈的洒脱,如同自己亲临现场听课一般。
全书分十讲,第一讲《唐宋歌词的特殊形式和发展规律》,讲词学的渊源和发展;第二讲《唐人近体诗和曲子词的演化》,讲词学在于唐人近体诗的联系,曲子词的演化;及至第三讲《选调和选韵》,方才讲到词学的本身的构成与结构。第四、五、六、七、八、九讲,分别论述词的基本组成,即结构、选调选韵、句度长短、韵位安排、对偶、四声阴阳、比兴等内容。第十讲,作者论述的是论欣赏与创作,即学以致用的知识。结构浑然一体,缺一不可,是一本全面的词学专著。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者在最后第十讲里的内容,如何欣赏、如何创作一首词。这既是考验知识底蕴,也是考验实践能力。作者说,欣赏和创作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我们对任何艺术,想要得到较深的体会和理解,从而学习作者的表现手法,进一步做到推陈出新,首先必得钻了进去,逐一了解它的所有窍门,才能发现问题,取得经验,彻底明白它的利病所在。熟则生巧,自然从追琢中来。前人所谓先贵能入,后贵能出,一切继承和创作的关系都是如此。词为倚声之学,要掌握它的特殊规律,创作适宜于配合曲调的歌词,更非得深入钻研,并予以实践,是很难谈到真正的欣赏,也就不能对创作上有多大的帮助。“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这是晋代杰出诗人陶潜告诉我们的经验之谈。我们要想欣赏“奇文”,就得首先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才能彻底理解它的“奇”在哪里,从而取得赏心悦目“欣然忘食”的精神享受。
这段话,告诉了我们词学欣赏与创作的一般方法,即是要先得深入进去,才能深入浅出,才能跳出此外来看词。这些话不仅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也蕴含着治学的一般性方法。读《词学十讲》,悟词学之精髓,欣然往之。
《词学十讲》读后感(六)
文/赵客
因为从前买过一册龙榆生先生的《词曲概论》,就一直惦记着先生的《词学十讲》,终于有机会拜读。前者主要关注词和曲的各自特色,后者则以词学为重点研究对象,将词的发展史、词的规则以及词的文学性、艺术性等整理了十个小节,以供学习。
词曲概论
8.4
龙榆生 / 2004 / 北京出版社
龙榆生先生是治词大家,前些天读三联书店的《忍寒庐学记:榆生的生平与学术》 ,读到先生抱病治学,几次出任教职又归家,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仍然坚持读书治学,令人钦佩不已。龙榆生先生提出词学研究的八个方面,即:图谱之学、音律之学、词韵之学、词史之学、校勘之学、声调之学、批评之学、目录之学。《词学十讲》虽未涉及如此专业程度,但对于普通词学爱好者已然足矣。
忍寒庐学记
7.6
张晖 编 / 2013 /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人常说唐诗宋词,宋代词作发达,可粗分婉约豪放两种。然而词的起源却要更早些,唐代近体诗的形成对词曲的定式有着决定性作用,由民间开始“倚声填词”而渐渐流行,成为文人墨客的新宠。龙先生说,“要学填词,首先要学作所谓近体诗。”也就是说,词和近体诗一样,是讲究平仄和韵脚的。汉语语音在不断变化中,当代的声调音韵已和唐宋时期大有不同,虽然如此,诗词中仍然以古代为准。对于说着普通话的现代人,分辨平仄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入声,在以北京话为基础的普通话中早已无存。龙先生在附录《四声的辨别和练习》中给出了辨别方法:
并摘取清梁僧宝《切韵求蒙》所列“十六摄二百六韵四声一贯考”中若干四声字供大家练习。虽然龙先生似乎给了“捷径”以供学习,最重要的还是要多读多记,才能搞清楚古音的四声。
个人喜爱小令胜过长调,主要是因为长调不如小令读起来朗朗上口。然而最初的词是要演唱的,根据乐曲的风格填写相符的文字,声意相谐。如果只根据格律填词,但和曲调不符,听起来就有点失其意境了。可惜唐宋遗谱已经几乎全部失传,除了极个别之外,今人已无法知道过去的这些曲牌名所对应的曲子是快是慢、是悲是欢。尽管如此,通过比较前人的作品,依然可以根据每一曲调的“句度长短、字音轻重、韵位疏密和它的整体借口”一窥究竟。
对于没有经过系统性的中国古典文学训练的现代人,想要读懂龙先生的这本小书并非易事。虽然只是词学入门之作,却条理清楚、内容丰富,值得一再细读。
《词学十讲》读后感(七)
刘熙载《艺概·词曲概》开篇即言:诗,如《关雎》、《鹿鸣》,皆声出于言;而词,则言出于声。先有曲,后依曲填词,即“言出于声”。这与诗的情动于中,发而为言,歌咏而呈自然韵律,大有不同。“故词,声学也。” 词学即声学,所以词或创调、或倚声。创调,新制曲调和歌词。如柳永、周邦彦、姜夔,皆能“自度”。其他词家非不知曲,但仍不肯轻易涉此,足见制曲之难。因此词多倚声,依原有乐曲之声律节奏制词。故诗称“作”,词称“填”,即所谓“倚声填词”。 宋元后,词脱乐存律,今更寡言“声”。便如古体诗渐成近体格律诗,词渐远宫调律吕而重平仄四声,也自有其不得不然之情理,而且于抑扬顿挫的平仄韵律中,亦非不能见原曲调之情貌。话虽如此,言词究其曲调仍是正途,亦是捷径。因此词之赏、制,于“倚声”虽未必如何深透,但若不知,又难免或忽其旨趣,或诸病杂生。
如今讲词之书,多从平仄、押韵培其基础,着重于思想情感的理解和表达,避开习者不易掌握的“倚声”之本源。习者大多通过长时间积累,慢慢体会,从而些微感知其音乐性,但这种感知粗泛、朦胧,更不用提对词的声容态度、句度音韵之规律的掌握。然而重讲音韵之学,又嫌枯涩艰深,使习者怯畏。此成授词、习词之两难。
龙榆生先生是治词名家,于理论和实践皆有深厚功力。《词学十讲》一书,重言“倚声”这一根本,以大量经典词作为例,由源及流地将词的音乐性、艺术性清晰明了地讲授出来。既系统,又生动,使习者便于理解,也易于上手。这正是此书区别于市面常见讲词之书的最大特点。 龙榆生先生在此书中,先简述了词的发源、词的形式和演进,以及词的艺术特征,强调词的音乐性,然后从句度、韵位来讲如何表达不同情感,再从对偶、结构、四声更细化分析词的内部结构和整体安排,又从思想情感的表现手法的角度着重强调了比兴的功用,之后推及整体的鉴赏与创作。从中可以看出,此书有完整脉络。
因词与乐的关系,又称“曲子词”;因词与诗的渊源,又称“诗余”。然而,词“言出于声”与诗不同,更与同样附乐而生的元代盛行的曲不同。正因词“上不似诗,下不类曲”,才能“别是一家”,成为独立存在的文学形式。 而“上不似诗,下不类曲”,龙榆生先生认为此正凸显在词的曲调组成方面。那么各曲调的整体表现,及更细化的声韵组织、句度参差、韵位疏密、单句中四声与整调中四声的安排,乃至其节奏与作者所要表达的不同情感的关系,等等,其中就涉及很多需要掌握的内容了。
在此书中,龙榆生先生先言及选调、选韵。填词必与所选曲调的节拍和声情相谐。这不只是词谱中简单标注的平韵仄韵、各句四声所能表现的。借用沈约的说法:若“哀声而歌乐词,乐声而歌怨词”,则“声与意不相谐”。这样对作者情感的抒发就形成了障碍,当然也难以感动读者。 如《满江红》、《念奴娇》等调,皆适宜激壮情感;《蝶恋花》、《青玉案》等调,则适宜低回幽怨的情感……无论赏词,还是填词,都应考虑本调声情。当然各调亦有诸多变化,还要从韵部,从四声,从所发情感等,整体来把握。
至于句度长短、韵位安排与表情的关系,这本是较为繁复的问题。龙榆生先生本于“奇偶相生、轻重相权”的规则,在句式音节与表情方面概括为和谐和拗怒,在韵位与表情方面亦向语气、声情的谐婉和迫促来归总,这样再结合大量例词例句来分析,习者就较易掌握了。 和谐和拗怒,一般表现在整阕每个句子中间,或每个句子的落脚字。且在整体结构上,也要考虑句式奇偶和句度长短,每个句末的字调。例如,句脚平仄声相间,均匀和缓,声容则偏和谐;若连押仄声,则偏拗怒。词句用拗句的,尤其仄声收尾的拗句,这样的音节亦显拗怒。 从韵位来说,若隔句协韵,韵位均匀,且用平声韵部,则声情较为谐婉,如《鹧鸪天》、《临江仙》等调。若句句协韵,韵位过密,则声情较为激切迫促。句句连押与隔句协韵相配合,则有一波三折的起伏变化。一般先连押、后隔押,则由迫促转谐婉,如《鹧鸪天》。反之,则有情急调苦之感,适宜表达凄婉之情,如《阮郎归》;若再配以上去声韵,则更显低徊掩抑。
书中单立一讲来论对偶,实因这种相对相生、相反相成的错落谐美,正是汉语言所具有的美学特点之一,且极具音乐性,故韵文皆重对偶。对偶在词中亦有很多变化,如上下句脚一仄一平,便构成和谐的音节;上下句皆仄收,则偏拗怒,给人峭拔劲挺之感,“显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颜色”,为豪放家所钟爱。
选调、选韵已明,句度、韵位、对偶亦有所了解之后,则要考虑词的整体结构的安排。词重“声色”二字,“声”表现在“轻重扬抑、参差相错”,“色”表现在用字的准确,要将“语言的疾徐轻重、抑扬顿挫和思想感情的起伏变化”巧妙结合,此外更要关注整体的脉络通贯,无有阻滞。 声的“轻重扬抑、参差相错”,也必然表现在四声安排上。四声阴阳的调节,使音节变化与感情起伏相应,且需利于喉吻,谐协美听。 而从词的感情表达来说,重言比兴,则是为明“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内蕴。龙榆生先生提及辛弃疾是善用比兴手法的大家,“忧国”、“忧谗”四字贯穿于整个《稼轩长短句》。词之赏、制,都要重视比兴手法的运用,因为“言近旨远、含蕴无尽”是最富于感染力的。
龙榆生先生的《词学十讲》,选取了大量有代表性的、广为流传的大家词作。若抽将出来,亦是一部上佳的《词选》,是很便于欣赏和吟诵的。且习者对其中很多词作耳熟能详,藉此分析句度、音韵、表情、结构等,更利于理解和感悟,亦不觉枯涩。 龙榆生先生的讲授深入浅出,层层渐进,令初习者不觉繁难,这是最值得称道的。如书中在先前讲解句度长短、韵位安排时,以及在偏后讲解结构和思想情感的表现时,都用到了辛弃疾《祝英台近·晚春》。随着讲授的展开和深入,从不同角度来分析同一作品,习者渐觉明朗。再如音节的和谐与拗怒,初觉飘忽难辨,而在越来越多的词例分析中,便愈加清晰。 书后还附有《四声的辨别和练习》、《谈谈词的艺术特征》、《宋词发展的几个阶段》三文,于习者亦有很大助益。有此书之根基,习者可举一反三,于分析不同曲调和词作时,对词情声情、意格韵度更易把握。若再深入音韵之域,亦如有可着手处。若提笔作词,依所要抒发的情感,曲调是选激壮的、凄婉的,还是明快的;平声调,是选洪亮的“东钟”韵部,还是幽婉的“尤侯”韵部;仄声调,是选郁勃幽咽的上去声韵,还是尽情发泄的入声韵;句中可平可仄的字,是选使本句音节呈和谐的,还是作拗句而呈拗怒的;两仄收脚转腔处,是用先扬后抑的“上去”,还是用先抑后振的“去上”;又领字宜去,过片承转,托物寄情,审于喉吻……凡此种种,皆心有凭准。
任何学问,皆有可教者,有不可教者。而龙榆生先生正善于以可教者而示不可教者。所谓“深入浅出”,实言易而行难,非长年浸淫此道且有所悟者不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