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是一部揭示人性黑暗面的小说,通过三个家庭的故事,讲述了亲情、爱情、权力、贪欲、嫉妒等主题。小说中的人物性格鲜明,情节跌宕起伏,让读者深受触动。通过阅读这部小说,我们能够更好地了解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和人性的脆弱性。
《血缘》读后感(一)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史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不言而喻。司马迁的故事流芳百世,激人前进。两代史官之心愿,遍观群书,实地勘验,才铸就了这本呕心沥血的千古名书。
《史记》是第一部纪传体通史的史书,其中分为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八《书》,十《表》。而《世家》在《史记》中占了很大一部分。《世家》今天是指世代做官的大家,而《史记》中是一类文章类别的名称,讲述的是诸侯大姓的家族史,司马迁是一位懂得变通的史学家,他也将个别处于本纪与列传之间的非诸侯大姓的人物收纳进了《世家》,例如陈胜。本书的作者陈正宏先生所写的史记中的《血缘》是以他在喜马拉雅开设的一门名著导读音频课程为基础编写而成,因此本书通俗易懂,语言诙谐幽默又不是庄重,适合所有人阅读。
《血缘》这本书分为两部分讲解,上卷是《站远了看,他写的都是贵族》,下卷是《翻盘之后,别走一番模样》。这是什么意思呢?上卷写的是称霸一方的诸侯、贵族或者准贵族,下卷写的是大多只能算是暴发户,个别的还是“暴”了没发的光荣户,又例:陈胜。
本书从《吴太伯世家》写起,讲述的是一个兄友弟恭的故事,实际上写的是周朝这种兄终弟及的权力更替。在此之前这时帝王还是以个人的偏好,而不是血缘依据和顺次可循的规则来选定继承人。而从吴太伯兄弟的出走,破坏了兄终弟及和固有规则的新的传代方式。进而衍生出影响封建社会数千年的传子传嫡的权力更替制度。纵观全书,书名标题则是故事主线,我们可以从中看出,无论在《世家》的哪一章里,血缘制度都无处不在,无论是兄终弟及还是传嫡传子。自称蛮夷的楚国一世国君熊渠征服小国后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封王,楚武王熊通当政后传位于子等。提到楚国,我们要注意一个词语“中国”,楚国自比“蛮夷”,周王朝是“中国”,当然我们应该知道,这里的中国不是指的如今有着政治和地理双重概念的国家,而是一个地理范围,主要就是王室所在的中心地区。
读了陈正宏老师的这本《血缘》以后,我想我们应该能够更了解司马迁的《史记》了,他那“不虚美,不隐恶”,实事求是地书写西汉历史的前世今生,理性对待历史中存在复杂纠葛的人和事的这种品质,值得我们永远去学习,太史公的风范永垂不朽!陈正宏老师编写的这本书也使我们受益匪浅,不仅在论述时引用资料验证,并且也放置相关文物或古籍图片,让我们更好更真实具体地了解《史记》。当然,个人拙见,本书的注释不易翻阅,若能把脚注放于每页下方,或者更方便读者阅读。本文也存在个别语病错误或书写错误,例如:书236页第3行,“原因”误写为“远因”。但微瑕不掩瑜,本书依旧是帮助我们阅读《史记》的重要读本。
《血缘》读后感(二)
成也血缘,败也血缘
《史记》位列“二十四史”之首,读中国历史,不可不读《史记》。本书以幽默的文风和读者喜闻乐见的方式介绍了《史记》的三十篇“世家”,即先秦和西汉时期重要诸侯大姓的家族史。作者除了简单剖析作品结构,梳理了人物关系之外,也对秦汉之际的社会制度做了知识点的补充,写得很有趣味性,看起来轻松愉悦。我家里收藏着一套《史记》,因为古文不认识的字太多,需要考证的东西太多,每次总是读一两页就嫌累,真是惭愧。与之相比,本书就通俗易懂得多了。读完本书,再借助工具书阅读文言文的《史记》原书,就简单多了。
本书讲的不是《史记》的“世家”名篇节选,而是涵盖全体的《史记》“世家”。有封地、有爵位能够世代继承,这一类就是世家,比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周公姬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齐公姜子牙。被称为公子、公孙的就是典型的世家子弟。
当然,司马迁把孔子和陈涉也列入“世家”,是一种例外。孔子虽非王侯,但却是传承三代文化的宗主,更何况汉武帝时儒学独尊,孔子是儒学的创始人,将之列入“世家”也反映了思想领域的现实情况。陈涉,不但是首先起义亡秦的领导者,且是三代以来以平民起兵而反残暴统治的第一人,而亡秦的侯王又多是他建置的。司马迁将之列入“世家”,将他写成为震撼暴秦帝国统治、叱咤风云的伟大历史英雄,反映了作者的历史观。
书中列举很多考古发现,文献典籍,甚至海外各国的文献资料,让读者对《史记》的认识不是平面的、片面的,而是立体的、完整的。本书中对《史记》的写作手法也有探究,有司马迁对早期文献的引用或者整理,也有他自己写的,更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可或缺的“太史公曰”......让读者对历史的认识和感悟更立体。
读完本书,我最大的感受还是那些历史人物的血缘关系。我觉得这也是作者为何取名《血缘》的一个原因吧。成大事的诸多世家,除平民出身的陈涉、陈平等,其他大都是贵族世家出身。如吴太公就能追溯到周太王的儿子,让吴太公世家有了很高贵的血统和道德起点。这也是血缘带给他们的福利,金钱、地位、让他们更容易出类拔萃。因为中国传统的观念,向来以家族、祖属为重;而早起的诸侯大姓,又直接联结这大小不等的邦国和城池,正是这种特殊的纽带,让世家的历史得以绵延。
而事情总有两面性,血缘带来的还有还有亲情淡薄的争名夺利、获罪连坐的危险、各种原因的胡作非为等等。如汉代绛候周勃世家,周勃的儿子获罪结果封过被削除。周家的后人周亚夫被封条候,但因私买兵器被定罪谋反下狱饿死。功臣集团的代表就这样悲剧陨落,也是功臣集团世家系列的终结篇章,让人唏嘘不已。
中国历史久远,但是读过《史记》,相信大家能从中得到智慧,对现在也有定力,对未来也更有预见性。
《血缘》读后感(三)
司马迁的《史记》倍受赞誉,鲁迅先生评价其“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很多史学爱好者的书房都有一套《史记》“坐镇”,但说实话,又有几人能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读完这部皇皇巨著呢?
有的人限于古文底子薄,读不懂原文;有人由于历史知识匮乏,读了之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有的人囿于专业限制,无法辨别出司马迁撰写《史记》时掺杂的私人情感,对一些模棱两可的历史搞不清对错。总之,《史记》之难读是大家公认的,即便是“全本全译全注”也是如此。
作为一部历史专著,《史记》在中国历史文献中的地位无可置疑。读透这部历史著作,从中汲取中华民族的传统智慧,让历史的经验启示当下的实践,是每一个阅读历史的人的第一目标,也是最大心愿。读不懂、读不完、读不进去,委实太可惜。
有鉴于此,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生导师陈正宏老师结合自己的读史心得,撰写了这套《陈正宏讲<史记>系列》,这套丛书一共四册,分别是“时空:《史记》的本纪、表与书”“血缘:《史记》的世家“众生:《史记》的列传”“绝唱:《史记》的史记”。单从这套丛书每一分册的命名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部对《史记》进行解构、重述的专业著作,它以全新的角度带领我们走进《史记》,了解《史记》中那些年的那些人、那些事。
关于本套丛书的鲜明特点,作者在“总序”中进行了说明,其一是全面讲《史记》,不是名篇节选;其是追寻历史文本背后的故事;其三是各路名家阅读《史记》的“概述”。这三大原因决定了本书的特色与创新之处:阅读历史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通过历史上的人与事,让自己拥有可以“穿越两千年”视野。单是作者列举撰写本书的三大原因,就有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血缘:《史记》的世家”这一册中,作者这种创作思路与风格体现得十分明显。比如讲解《齐太公世家》和《鲁周公世家》,作者提出了一个很鲜明的观点一一“大户人家出山东”。为什么呢?大多数人都知道山东有“齐鲁大地”的说法,稍微知道多一点的也只是了解这里曾经是姜太公、周公旦的封地,而且关于这两位老先生,历朝正史、稗官野史、文学作品也都有所提及,但他们是不是真有其人?姜太公钓鱼是真的吗,证据在哪里?司马迁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我们了。
而且,齐鲁两地民风不同,“齐国有自由之风,乃至一度流行神仙道家之说,而鲁国崇尚礼仪,到汉代盛行儒家,重视教育。”这又是什么原因呢?这与齐鲁两地最初主人的治理风格又有什么内在联系?在这册书中,陈老师会追根溯源,以客观求实的态度详细地一一道来。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陈教授长期从事版本目录学、比较文献学、美术文献与美术史的教学与研究,他的专业知识让他为本科生、研究生上《史记》精读课程时游刃余、深受好评,2018年在喜马拉雅FM开设线上课程“《史记》精讲”收听量突破两百万。这不仅是对陈教授专业研究的高度认可,也是对其授课风格的充分肯定。
陈老师深谙线上教学的成功秘诀,并将这个秘诀用在了本书的创作中。他运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幽默风趣的表述,跳过了诘屈聱牙的称谓、说辞,将古代历史人物的言行举止“位移”到了当前网络时代的话语体系中,让读者读起来既熟悉又亲切。阅读本书不会有让人昏昏欲睡的“学究气”,也不会有照本宣科的“呆板劲儿”,他让我们毫无障碍地与古人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需要运用通俗化、大众化的语将它们请出“象牙塔”走进“寻常百姓家”。
如果你没有时间读《史记》,阅读这套书可以增强你对《史记》的了解;如果你想对《史记》了解深一些,陈教授的历史造诣会让你大开眼界;如果你想跳出《史记》读《史记》,陈老师的治学思想无疑会让你受益匪浅。
《血缘》读后感(四)
鲁迅曾这样说,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是对于史记这本书最高的评价,也是最到位的一句评价。由中华书局出版的这本《血缘》史记的世家,是我最近刚入手的一本好书。关于史记这本书,很多人都想读读其中的故事,但是由于我们平常人到古文理解水平实在有限,导致阅读起来会有一些困难,所以我选择了入手,陈正宏老师的这本书。陈正红老师对于史记非常有研究,所以选择他的书也非常有保障,既可以让我们以陈正宏老师的角度去理解史记,也给了我们去了解史记的更多方面的参考。 史记对于中华民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因为有了史记,我们才可以追溯回过去,去看世世代代的血缘纠葛,去看千百年前的中国究竟是什么样的。陈正宏老师在书中说,释迦站远了,看他写的都是贵族,在一个个的不同姓氏的世家中,看他们对于权力的把持与血缘的传承。 在书中不止有文字的描述,还有很多史料图片掺杂在其中,每看一页一章的文字,再去看配着的各种史料图片,我们就更加肯定中华民族历史的真实性,增强民族自信。 看完整本书,我更加感受到了千百年前的中国对于世家的追求,他们称赞君子,称赞君子有高尚的品德,他们是贵族,他们的手中不仅有对权力的秉持,更有对高尚品德的信念与支持。我看到了世家贵族所独特的人文情怀,他们是有一份仁义信念在心中,所以才会为了一个赵氏孤儿死伤无数,只为保住一人性命。也许这便是中国的气节。千百年前,直到今天,也从未改变。 读完这本书,我才知道陈正宏先生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名为《血缘》。因为它不仅是世家,对于血缘传承的一种重视,更是千百年来流淌在中国人血脉中的那种气节。书中陈振宏先生对于史记的理解可谓独到而又深刻。读完这本书,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也希望你们会通过这本书学到很多。
《血缘》读后感(五)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作者以深厚学养,为《史记》中的三十个世家及先秦和西汉时期重要诸侯大姓的家族史进行了勾勒。
这本书分为两部分:
上部:站远了看,他写的都是贵族
从《吴太伯世家》讲到《孔子世家》,讲的是秦时代的十七个传统世家,都是老牌贵族。
下部:翻盘之后,别有一番模样
从《陈涉世家》写到《五宗世家》,这部分写的是写十三个翻盘的历史新贵。
这本书的独特之处在于:
1.讲《史记》,也讲《史记》的著作编刊史,在中国和海外的影响力,呈现立体、完整的史记 2.讨论《史记》中的故事与真实的历史之间的联系和区别。 3.内容涵盖各家对《史记》的感悟与不同的解读角度。
因此,书中探讨了诸多问题:
越王勾践破吴归的背后,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史记》里记录的孔子事迹,哪些是在《论语》里看不到的?
曾侯乙家的编钟原本在哪个国家敲?
底层的陈胜,为什么有资格名列世家?
还有读者好奇的问题:司马迁是怎么从上古到他生活的汉武帝时代的3000年中,选择了这三十个世家?
他选择的逻辑是什么?他想通过世家呈现和说明的又是什么?
陈正宏解读《史记》不仅视角独特,而且语言生动幽默。
比如每一个世家的标题后就很有意思:《燕召公世家》:从陕西出发,北漂们的故事扑朔迷离;
《晋世家》(下):君臣相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外戚世家》:靠宫里姐妹上位的弟兄们。
一句话的总结,很传神。
讲故事、说文化,大众笔法,呈现新时代“史家之绝唱”。
《血缘》读后感(六)
陈正宏先生:三十世家细说从头
陈正宏先生是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的教授,他在喜马拉雅FM上开设的线上课程“《史记》精讲”,有众多的听众,而这套他讲《史记》的系列图书,就是根据那套课程整理完善,并有一定的增补。
我现在手头的这本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部:血缘《史记》的世家。众所皆知,《史记》全书分为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以及十表,八书。所谓世家,内容记载了自西周至西汉初各主要诸侯国的兴衰历史。也就是大官大家族的故事,不过到了班固写《汉书》的时候,世家这一体就取消了,因为很难归类,这就好比如果你是皇亲国戚,那你的交友圈是很固定和清晰的,但要是你是个“中产阶级”,特别是所谓暴发户式的阶级跃迁者,那你组织聚会,邀请宾客,请谁,不请谁,不仅是门学问,还是个很要命的事情,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了某人,或者某个群体,埋下祸根。
当然太史公是“文”高人胆大的,他不仅把孔子一族放到世家中,还将陈涉这个“造反”头子,也放到了世家里面,陈胜本来根本没有什么世系可记,司马迁先生此举可以和陈涉造反一样,是惊天地泣鬼神,王侯“世家”,宁有种乎的!
中国历来是个人情社会,同时对于本书的书名《血缘》看得异常重要,相信血浓于水,很多事情都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形成独特的国家与集体的概念,家国一词,也犹为彰显两者之间互为依托,难以界定的关系。
世家的第一篇是《吴太伯世家》,陈教授特别提到的是跟吴国先祖太伯有类似谦让经历的,也就是季札的故事,说是吴王寿梦有四子,他最喜欢老四,也就是季札,就把传位于他,但季札不要王位,于是寿梦只好让大儿子先坐这位子。而这大儿子等到老爸去世,又过了守孝的期限,便要让位于四弟。但这厮还是不领情,结果大哥继续当王十三年,死了,传位给二弟,想用这办法一直传到四弟那里,接着二弟做了十七年,传给三弟,四年后他也死了,这回该轮到季札了吧,但这家伙就是不想当王,又跑了,于是吴人只好集体协商,把王位传给刚去世的三弟的儿子……
当然这故事,似乎并不太关心主角本人,也就是这个叫季札的家伙,为什么跟一般拼了老命夺王位的人士完全不同,正好相反,到嘴的鸭子,被他给一次次的放生?……而陈教授认为,这故事背后的含义是,商周时代中原地区,特定邦国的权力更替,开始从兄终弟及,传传子传嫡的形态转变。也就是说,虽然《史记》中有很多“故事”,但背后还有更多的含义与演变在。
不过,即使只以第一篇《吴太伯世家》为例,也不是只有刚才所提到的礼让三分的文戏,还有公子光那样的全武行,那就是本以为四叔季札不受王位,下一代应该轮到公子光,也就是大哥诸樊的公子,因为他是长房长孙,却未料坐上王位的是三叔的儿子。于是先礼后兵,刺杀计划就登场了,也就是在江湖上很有名的专诸“鱼肠剑”的刺客故事。
在陈教授这本书里,也是图文并茂的,除了一些拓片,文物图片,以及史记本身的书稿影像外,还有就是人物画像,大多是明代留下来的,比如那一幅明人拟想的季札像,包括最前面太史公自己的像,如果结合后面的画像来看,可能还是跟中学历史课本里的画像一样,感觉画来画去,都是一个样。除了后边的张良像可能是个例外,因为据见过他画像的司马迁说,子房先生是“状貌如归人好女”,就是说像个女的,还是个美女,于是画像看上去确实秀气一些。但主要的问题是,这些画像在处理眼部时都用的是同一种线条画法,都是非常狭长,而且还把上下眼袋都用线勾勒出来,这样画的话,就如同是出自一个整容医生之手,而且还是根据同一张参考图片整出来的样貌,当然就是共性远大于个性了。
不过好在司马迁和陈正宏先生的笔法要比明代画手的画法高明得多,于是乎世家里提到的那么多将相外戚,君子小人,义士红颜……各有特色与千秋,绝无重样,各领风骚,都有故事。
《血缘》读后感(七)
陈正宏先生:三十世家细说从头
李翼。
陈正宏先生是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的教授,他在喜马拉雅FM上开设的线上课程“《史记》精讲”,有众多的听众,而这套他讲《史记》的系列图书,就是根据那套课程整理完善,并有一定的增补。
我现在手头的这本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部:血缘《史记》的世家。众所皆知,《史记》全书分为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以及十表,八书。所谓世家,内容记载了自西周至西汉初各主要诸侯国的兴衰历史。也就是大官大家族的故事,不过到了班固写《汉书》的时候,世家这一体就取消了,因为很难归类,这就好比如果你是皇亲国戚,那你的交友圈是很固定和清晰的,但要是你是个“中产阶级”,特别是所谓暴发户式的阶级跃迁者,那你组织聚会,邀请宾客,请谁,不请谁,不仅是门学问,还是个很要命的事情,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了某人,或者某个群体,埋下祸根。
当然太史公是“文”高人胆大的,他不仅把孔子一族放到世家中,还将陈涉这个“造反”头子,也放到了世家里面,陈胜本来根本没有什么世系可记,司马迁先生此举可以和陈涉造反一样,是惊天地泣鬼神,王侯“世家”,宁有种乎的!
中国历来是个人情社会,同时对于本书的书名《血缘》看得异常重要,相信血浓于水,很多事情都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形成独特的国家与集体的概念,家国一词,也犹为彰显两者之间互为依托,难以界定的关系。
世家的第一篇是《吴太伯世家》,陈教授特别提到的是跟吴国先祖太伯有类似谦让经历的,也就是季札的故事,说是吴王寿梦有四子,他最喜欢老四,也就是季札,就把传位于他,但季札不要王位,于是寿梦只好让大儿子先坐这位子。而这大儿子等到老爸去世,又过了守孝的期限,便要让位于四弟。但这厮还是不领情,结果大哥继续当王十三年,死了,传位给二弟,想用这办法一直传到四弟那里,接着二弟做了十七年,传给三弟,四年后他也死了,这回该轮到季札了吧,但这家伙就是不想当王,又跑了,于是吴人只好集体协商,把王位传给刚去世的三弟的儿子……
当然这故事,似乎并不太关心主角本人,也就是这个叫季札的家伙,为什么跟一般拼了老命夺王位的人士完全不同,正好相反,到嘴的鸭子,被他给一次次的放生?……而陈教授认为,这故事背后的含义是,商周时代中原地区,特定邦国的权力更替,开始从兄终弟及,传传子传嫡的形态转变。也就是说,虽然《史记》中有很多“故事”,但背后还有更多的含义与演变在。
不过,即使只以第一篇《吴太伯世家》为例,也不是只有刚才所提到的礼让三分的文戏,还有公子光那样的全武行,那就是本以为四叔季札不受王位,下一代应该轮到公子光,也就是大哥诸樊的公子,因为他是长房长孙,却未料坐上王位的是三叔的儿子。于是先礼后兵,刺杀计划就登场了,也就是在江湖上很有名的专诸“鱼肠剑”的刺客故事。
在陈教授这本书里,也是图文并茂的,除了一些拓片,文物图片,以及史记本身的书稿影像外,还有就是人物画像,大多是明代留下来的,比如那一幅明人拟想的季札像,包括最前面太史公自己的像,如果结合后面的画像来看,可能还是跟中学历史课本里的画像一样,感觉画来画去,都是一个样。除了后边的张良像可能是个例外,因为据见过他画像的司马迁说,子房先生是“状貌如归人好女”,就是说像个女的,还是个美女,于是画像看上去确实秀气一些。但主要的问题是,这些画像在处理眼部时都用的是同一种线条画法,都是非常狭长,而且还把上下眼袋都用线勾勒出来,这样画的话,就如同是出自一个整容医生之手,而且还是根据同一张参考图片整出来的样貌,当然就是共性远大于个性了。
不过好在司马迁和陈正宏先生的笔法要比明代画手的画法高明得多,于是乎世家里提到的那么多将相外戚,君子小人,义士红颜……各有特色与千秋,绝无重样,各领风骚,都有故事。
《血缘》读后感(八)
在《史记》的“世家”中,司马迁记述了那些辅佐帝王的重要人物,而在《血缘:<史记>的世家》里,我们还可以看到“世家”的另外一面。
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云:“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亦即在“世家”一体中,他所记述的是重要的辅佐之臣,他们围绕在本纪记述的帝王身边,推进时代的发展,牵动历史的循环,其行为道德值得褒扬。而在《血缘》里,我们还可以看到“世家”的另一面。
《血缘》是“陈正宏讲《史记》”系列的第二部,承续了第一部《时空》深入浅出的特点。陈正宏教授以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知识为根基,立足《史记》文本,将文字、事件与结构进行细致的解构。笔者阅读完《时空》和《血缘》之后,再回想《史记》的原文,以前很多晦暗幽深的地方陡然明朗起来,如同刘慈欣《三体》对高维世界的描写:
在三维世界里,人类的视觉面对的是有限细节,但从四维看三维,便显露出无限细节。
由于本书是基于网络音频专栏的整理,所以书中的语言具备口语生动灵活的特点,同时保留了文字的精确性,令人想起林汉达先生那种简洁流畅、通俗易懂的文风,这对大众读者了解作品、了解《史记》来说,无疑大幅降低了门槛。另外,此书每章6、7千字的篇幅,也非常符合现代人碎片化阅读的习惯,15分钟左右快速通读一章,了解章节中的几个小知识点,闲暇时再去参照对比《史记》原文,体会可能比正襟危坐、青灯黄卷的苦读要来的更深。
那么,《血缘》是如何还原太史公的写作思路、写作方法,进而将历史细节展现于笔端,传达给读者呢?笔者以《宋微子世家》这一章举例来说明:
首先,是概括本篇世家的写作对象,本章除了向读者讲明《宋微子世家》是记录殷商后裔的谱系外,还提及了同为前朝后裔的《陈杞世家》;
然后,依照《史记·宋微子世家》的侧重,讲述“商朝老臣箕子”的故事,箕子给周武王上的大课“洪范九等”由于占了本篇前半部分的大部分篇幅,自然是重点解释的对象。陈正宏分析《史记》该部分原文所依据的底本为《尚书·洪范》篇后,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司马迁要将箕子和《洪范》放在这篇《宋微子世家》里,并不惜“全篇抄录”呢?
接下来是对该问题的解答,陈正宏通过分析《宋微子世家》、《殷本纪》、《报任安书》等文本,将之归纳为两个原因,其中“超越具体王朝”的“历史哲学式的反思”,若非经过专业学者的总结,此类微言大义,单凭古籍原文的阅读,要体会到可能并不容易。
接下来,讲述的是宋国历史,对于比较重要的事件会有简单交代,比如管蔡之乱,对于宋国的位置,引入考古报告,填补了典籍记录的不足——这在先秦世家的篇章中无一例外,对城址、出土和传世文物的分析会进行文化意义的解读,比如本章中提及宋城遗址和郑州商城的“在血缘纽带之外的文化关联”。
本章的最后部分,通过宋国君主代位方式分析和宋襄公事迹的记述,结合“太史公曰”,将《宋微子世家》后半部分的写作意图描摹出来。宋襄公的迂腐行为,与司马迁的赞扬口吻,在笔者阅读《史记》原文时,只是隐约体会到一种反差性,如果没有精深的学术功底和广泛的阅读量,单凭个人经验是很难感知到那种强烈对比的——上到“礼崩乐坏”的时代趋势、下到“战争逻辑”的人文关怀,进而感受到司马迁文字背后的意趣。
除此之外,全书各章均附有《史记》该篇卷端的古籍书影以及该篇关联的重要文献书影,如《宋微子世家》中就附有“上海图书馆藏南宋乾道年间刻本”《史记·宋微子世家》和《中华再造善本》收录的宋刻本《尚书》的《洪范》篇首照片,对读者了解古籍原貌、理解文本都有助益。其余地图、出土文物图、金石简牍拓片等,根据各章内容,不一而足。
最后说一下“世家”体例,“世家”仅见于《史记》,在后世的正史中几乎消失。陈正宏教授在正文开始之前就对世家一体进行了明确的总结:
第一,标题“血缘”,揭示了“世家”是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历史记述;
第二,目录中以《孔子世家》《陈涉世家》为分水岭,将世家清晰地划为周代封建贵族和秦楚之际发轫的汉代新兴贵族两部分;
第三,陈正宏认为《太史公自序》不吝用“嘉”来褒扬大部分世家,强调的是“共同文化基因”中传承的“向善的情感和道德”。
世家三十篇,在《史记》中承载的是由天及地,自至尊帝王到芸芸众生的连接,《血缘》则将上自西周封建的古代家族,下到汉兴功臣与刘姓诸王的故事娓娓道来,通读之后,笔者对《史记》中司马迁欲构建的理想的历史哲学“有机体”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当然,这并不能代替《史记》原文本的阅读,但作为导读本,从激发阅读兴趣和补充背景资料的角度,《血缘》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血缘》读后感(九)
陈正宏讲《史记》,很新鲜。
他讲《史记》有三大特点:第一,既讲本纪、世家、列传,也讲表和书;第二,不只讲故事,也追溯历史故事背后的文本;第三,讲述《史记》在不同时代、不同区域、不同人的解读。也就是说,通过陈正宏的讲述,你读到的,不只是司马迁的《史记》,还有两千年来中外读书人共同解读的《史记》。
在他的新书《血缘:〈史记〉的世家》中,陈正宏详细梳理了历史上各重要诸侯大姓的家族史。“通过一个个家族的故事,你会看到,支撑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除了人的生物特性,还有基于共同文化基因向善的情感与道德。”
司马迁写《史记》建立的是一个有机体
读书周刊:说起《史记》,人人都不陌生。《史记》位列“二十四史”之首,是高校历史学、文学专业的入门书。“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然而,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史记》并不好读,《史记》应该怎么读?
陈正宏(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委会委员):应该怎么读《史记》?简单来说,按照兴趣来读。
《史记》是按照五体的顺序来编写的,但如果你读《史记》一上来就去读《五帝本纪》,那你肯定就不想读了,因为这段历史距离我们太远了,很多东西你也弄不清楚。
最好要从你已经知道的一些历史开始读,比如我们在中学课本里都读过廉颇和蔺相如,本来就知道“将相和”这段故事,那么你从这里开始读就会容易读进去。其实这个故事在《史记》的《廉颇蔺相如列传》里占的篇幅是非常小的,你看《廉颇蔺相如列传》全篇,尤其是这两个人的后半生,是更有意思的,如果你再去了解这两个人所处时代的背景,那整个三晋时代的历史走向也就呼之欲出了。
接着,可以再看看《史记》中的世家,那毕竟跟大多数中国人的家乡有关。山东人可以看看《齐太公世家》《鲁周公世家》,两湖人看看《楚世家》,浙江人看看《越王勾践世家》。一步一步地,你觉得自己的文言文基础大概能过关,对一些重要的篇章也有兴趣,那么你再去读《史记》里一些艰难的东西。
读书周刊:每个人都可以在《史记》中找到和自己相关的部分吗?
陈正宏:任何的历史文本,当然都无法跟现实中个人的具体经历相对应。历史最显著的特征,是“没有什么会永远不变”。但是,虽然历史时刻在变化,却又在某些节点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你会从《史记》中看到很多和现在的联系。
读书周刊:《史记》记历代帝王的“本纪”写了十二篇,记历史大事的“表”写了十篇,记各种典章制度的“书”写了八篇,记诸侯国和汉代诸侯、勋贵的“世家”写了三十篇,记重要人物或族群的“列传”写了七十篇,这些篇数都成整数,代表了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陈正宏:这个问题在历代有多种解释。按照我的理解,司马迁写《史记》,架构精密,建立的是一个贯通古今的有机体。十二本纪的十二,源自十二支;十表的十,应该是十干。十二支和十干共同构成了一个永不结束的时间轮回。八书的八,应该是四面八方的八方,也就是一个延展的空间。至于三十世家,司马迁在《史记》最后一篇《太史公自序》里,以“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为解,说明为什么选三十这个数字,意指天上有二十八星宿环绕北极星,地上有三十根车辐支撑车轮正中的车毂,这就像现在的自行车车轮里有钢丝围绕支撑着车轴一样。所以,三十世家是把天地勾连了起来。到最后的七十列传,七十就是所谓的众生了。这是因为在汉代以及汉代以前相当长的时间当中,七十这个数字就像我们现在的三五七九当中的九一样,表示多,比如对孔子的七十二弟子习惯的称呼是七十子之徒,秦代的博士有七十个名额等。
司马迁是天文历法学家,他的数学肯定很好,他自己说用了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写了三千年以上的历史,没有这样精密的架构是不可能做到的。
“世家”一体有不可取消的独特意味
读书周刊:然而,《史记》之后,班固编撰《汉书》时,本纪、传、书(改名叫志)、表都在,世家却没了,而且后世2000年史书几乎再不见“世家”,这是为什么?
陈正宏:这个应该是跟司马迁、班固两人对“世家”在历史中的意义认识不同有关。所谓“世家”,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世代做官尤其是做大官的人家。《史记》把“世家”作为一种文章类别的名称来用,写的是历史上各重要诸侯大姓的家族史。但作为一种变通,司马迁也为历史地位处于本纪和列传之间,但并非诸侯大姓的人物留下了合适的空间,比如面貌很特别的《孔子世家》和《陈涉世家》。
大家都知道,《孔子世家》写的主要是儒家祖师爷孔夫子的言行,不过因为后面附了简短的孔子后代世系,勉强还可以算世家;而《陈涉世家》描绘的,是秦汉之交农民暴动的人物陈胜和他的死党揭竿而起的故事,陈胜就根本没有世系可记,司马迁还是放进了世家。
因为存在这样面貌特别而复杂的情况,《史记》的“世家”一体,很让后来的评论家困惑。对于《史记》体例不纯的批评,也由此而生。到了班固写《汉书》的时候,世家这一体因为存在难以归类的麻烦,所以就索性被取消了。之后的正史里面,因此也很难再见到家族史一类的分体了。
读书周刊:所以,您特意以世家为主题写作,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理解《史记》的新视角。
陈正宏:在我看来,《史记》的世家,实在有一种不可取消的独特意味在。
中国传统的观念,向来以家族、族属为重;而早期的诸侯大姓,又直接联结着大小不等的邦国和城池。正是靠着世家这一特殊的体裁,上下数千年间,血缘与地缘的复杂勾连,中华民族千回百转的融合之路,才能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任何一个改朝换代的历史巨变,都会淘汰一批旧世家,诞生一批新世家。
读书周刊:世家那么多,司马迁为什么单单只挑选了这几十家写进《史记》的世家一体里?
陈正宏:司马谈、司马迁父子都是非常重视家族血统的人,但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历史延续到西汉时期,族姓的繁多让再厉害的史家也很为难,必须要有取舍。
在《太史公自序》里,司马迁把世家各篇的叙录写得明显比其他四体各篇的叙录详细,还特地用了“嘉”字句,来表彰其中大部分世家的特异之处,比如“嘉伯之让,作《吴世家》第一”“嘉勾践夷蛮能修其德,灭强吴以尊周室,作《越王勾践世家》第十一”“嘉其能拒吴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等。而他所“嘉”的,几乎全是世家大姓中的有德者及其德行,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以历史学家的特有方式,向众人昭示,支撑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除了人的生物特性,还有基于共同文化基因的向善的情感与道德。
读书周刊:延伸说来,司马迁作《史记》,怎么选材,如何取舍?
陈正宏:司马迁说过三句话:“网罗天下放失旧闻”“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分别出自《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
从这三句自述,可知司马迁的具体做法,主要是广泛收罗史料,做精密的排比和有限的整理工作,加上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最终才写出这部气势恢宏的历史巨著。
《史记》的不凡之处在于如实记录了人是如何活动的。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与后世的官修史书不同,司马迁笔下的人不仅仅是帝王将相,也有一些边缘人物,像《封禅书》中蒙蔽汉武帝的方士,《晋世家》里自相残杀的兄弟,还有《刺客列传》里的刺客,他们是复杂的,都在历史发展和演变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改变了历史或者想要改变历史。司马迁通过书写一个个生动的个体,用昨天的历史,来揭示永久的人性。
此外,他以孔夫子的“述而不作”自比,也明确地显示,他编纂《史记》,不可能是以一个作家的身份,或者主要以作家的身份来创作的。
别人眼中的故纸堆却是珍贵的大数据
读书周刊:您觉得司马迁不是以作家的身份来创作《史记》,那他是什么身份?历史学家或是哲学家?
陈正宏:司马迁的身份,以他成年后进入仕途的不同阶段来说,主要是三个:郎中、太史令和中书令。其中第一个身份郎中,是汉武帝的低级侍卫,是武官。第二个身份太史令,相当于现代的天文台台长兼档案馆馆长,是科学家、文献学家或者科学工作的组织者;对司马迁个人而言,《史记》是从这个阶段正式开始编纂的。最后一个中书令,是汉武帝的机要秘书长,《史记》也是司马迁在这个职位上完成的,因此这时的太史公,可以算是高级官员加史学家了。
司马迁比较厉害的地方,是他可以把不同时代的各种各样的文本,系统地加以梳理,并“翻译”成汉代人理解的文字。这个工作量非常大,他出色地完成了。
读书周刊:这和您的工作有些像,文献整理。
陈正宏:确实是,别人眼中的故纸堆,却是我眼中珍贵的大数据。
文献整理为一切文史研究提供了基础。南京大学的程章灿教授曾做过一个比喻,假如我们在菜市场里,文献学就是负责买菜的。虽然不管烧菜,但买菜并不轻松,首先要知道整个菜场的布局,哪个摊头是卖菜的,哪个摊头是卖肉的,而且对同部位的肉,不同摊位的你还要会做比较。买好了之后,我们还会把菜洗好、分好,准备着给厨师使用。
有人觉得我讲《史记》比较新鲜,就因为我是学文献学的,我主要不是来跟你讲《史记》里有什么故事,而是讨论《史记》的这个故事从哪里来的,司马迁可能是利用了什么原始文献编写出来的,现在的考古发现证明他是对的还是错的。
读书周刊:的确,我们现在很多人谈到《史记》就觉得是在讲故事。无论是历史学界还是文学研究界,都有人在反复讨论《史记》的虚构问题,总觉得书中的人能这么生动地说话,有这么丰富曲折的情节,一定是文学不是历史。
陈正宏:细节描写不是文学的专利。历史如果没有细节,恐怕不能算是真正的历史。如果把历史或者史书单纯地理解为数据、制度或者个人履历,觉得人的个性、心态、感情都不是历史学应该关注的,我觉得是有问题的。
生动就一定是虚构吗?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现在在新闻里会看到某些事情之奇葩,某人发言之生猛,连小说家大概都想象不出来。而透过现实去反观历史,尤其是回顾《史记》这样的经典文本,会发现许多人、许多事都像是“古已有之”。所以用是否有细节乃至细节是否生动,来判断某个文本是文学文本还是历史文本,显然是不合适的。
读书周刊:梁启超曾经有一个非常精辟的说法,他说《史记》在当时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一般史书,当然更不是文学作品,而是“借史的形式”来发表的“一家之言”。
陈正宏:对。这意味着用传统古籍分类法中最流行的四部分类法来说,《史记》其实也是一部子书。《史记》的这种由子书而至史书的综合性特征,在著者司马迁那里,显现出的最引人入胜的部分,是他对人本身有非常深切的体认和感慨。他觉得,书写历史,如果我对于人性的东西不能揭示得很清楚,那么历史好像就没有被打开。比较《汉书》跟《史记》,做比较纯粹的历史研究的人似乎更喜欢《汉书》,因为数据准确,写论文引用比较放心;但是作为经典来阅读的时候,大部分人更爱的,恐怕还是《史记》,因为读司马迁的文字,就好像他在你面前,跟你聊天似的,而就是这样,才造就了这样一部经典的著作。
判断作品是不是经典和国别、民族都没关系
读书周刊:您反复提到了人性,《史记》的伟大之处是不是探究了人与命运的关系?
陈正宏:《史记》处处有人性,司马迁非常懂人性,也看到了人的复杂性。但他对历史人物的评判,是把对个人行迹的叙说,和某个人在历史中起到的客观作用,这两者分得清清楚楚的。
比如太后吕雉,是汉高祖刘邦的皇后,由于她拥有强大权势和极其狠毒的手段,所以被后人熟知。这熟知的根源,就在于《史记》里那篇《吕太后本纪》,有吕后在刘邦死后残忍地对待其他女性的记载。但司马迁在《吕太后本纪》最后的“太史公曰”里,却给予吕氏以正面的评价:“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翻译过来就是说,虽然吕太后在掌权的期间前前后后鼓捣出了不少动静,但是这些动静都仅仅限于皇宫之中,而且并没有损耗国之根本。对老百姓而言,严苛刑法很少用到,罪犯因此也很少,大家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又比如宋襄公,他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典故,莫过于在宋楚泓之战中以彰显仁义为名提倡“君子不困人于阸,不鼓不成列”,也就是王师不能攻击没有做好准备的对手,坐视战机流逝,等楚军列阵完毕后才发起进攻,最终落了个大败。宋襄公因此也成为中国军事史上被后来人取笑的对象。但是,司马迁却没有取笑宋襄公,非但没有取笑,他还在《宋微子世家》最后的“史太公曰”里,借“君子”之言,高度赞扬了“宋襄之有礼让也”。因为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一切以战争逻辑为最高处事原则,而战争逻辑,是司马迁十分反感的。
在那么早的时代,司马迁著述能充分尊重个人的价值,一分为二地看历史中的人物,是很伟大的。
读书周刊:司马迁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而如今跻身中国文化的超级IP,阅读《史记》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陈正宏:现在兴起了经典热、国学热,让我感到喜忧参半。喜的方面,是有年轻一代的来喜欢传统的经典总归是好事。不像以前,年轻人大多在西方历史文学领域打转,知道外国人的名字比中国人的名字都多。忧的是,我们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比如有人提出只读中国传统经典,不看别的。
我觉得,你不能偏于一方,经典是全人类共同的,同样的时代有柏拉图也有孔子,你都应该关注。判断一个作品是不是经典,和国别、民族都没有关系。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国学”这个词,这个词是近代以来才出现的,尤其是中国国力比较衰弱的时候,它是为了对付西学的。而在现代学科语境中,中学、西学已经无法截然分开了。
回到你最初的问题,我们怎么读《史记》,为什么要读《史记》。我想《史记》之所以值得每一个中国人都认真地读一读,不单是因为它有名,更重要的,是因为其中有对中国早期历史的比较真确的追述,而这追述之中,又有对人性的深刻而独到的洞见。无关古今,也无关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