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感《万物归一》,作者深刻探讨了万物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哲学思想。通过对自然界和人类生活的观察,作者呼吁人们要珍惜和平衡生态环境,尊重万物生命。文章启示人们要珍惜生命,珍惜自然,追求和谐共生。让我们共同努力,实现万物归一的美好愿景。
万物归一读后感(一)
技术没有诗意,太过具象便不能承载喜怒哀乐。
阅读过程像在风暴中攥紧绳索,深怕被突兀的技术象征踢下情感的帆船。
想到宫泽贤治的作品,又遥遥回忆起早年阅读的那些海风吹拂的夜。终结之前的等待,能写下的大抵是释然,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是人生唯一的结局。
正因如此,遗憾和回忆,温情与期盼,失去欲望的最后如满盈欲望的最初一样,让人留恋。自然将褪去浮华的人们所包裹,自然之物又重新焕发神采,耳畔又出现了自然的语音,甚至于理解,甚至于认同。
年轻时耳目聪明,却犹如瞽聋;衰老时却日渐清明。与四季相合者,总为自己寻一去处,而作者将自身与鸟雀相映,与器物相通。棺材等候作者,作者等候终结。周而复始便可说我存于有,又存于无,我是有无之间的沉寂,又可为有无之间的唤起。
所以由此书看去,遗作总是一生说不完之事,像个句号,又像省略。
万物归一读后感(二)
在白昼,每当倦怠令我疲乏无力之时,幸灾乐祸地贬低,或者嘲讽地宣称是衰老恋床的结果,事实上是对老年的一种馈赠。因为每当三四点的时候——在外面,按照奎里努斯•库尔曼的话说,“黑暗黑暗着”——避免睡眠,辗转反侧变得越来越清醒,是向那间斗室的逃亡,那里的墙壁有书籍做支撑,一种时间的盈利,对我而言时间将会紧缺,或者在白纸上胡涂乱抹,或者为特别的相聚而开门迎客。
就这样,有人在从昨日过渡到今晨的夜晚敲门,他作为神秘学研究者在有生之年就已经衰老不堪。作为客人的手信他带来了印第安人制作的卷烟。立刻,我们就吞云吐雾地谈论起《比目鱼》。
我为十年的延迟而请求他的原谅,因为他的杰作《生与熟》,我得以由前哥伦布时代的早期火的起源得到点拨,还有那次狡猾的盗窃案,最后为人类带来汤与炙叉烤肉的益处,但是,同时又被诱导发明了绝对可以致死的武器。
我从他——真正的发现者那里借用的版本,在她三次“哎哟”之后从神性的美洲豹——在我那里是苍老的狼——偷了一小块通红的木炭,然后藏在她的外阴里,那里留下了一块总是发痒的疤痕。正如我的曾祖母那样,当她自己蹲在火炭上拉尿并把火浇灭,就对天堂之火进行了袭击。他对我所有的这些借用报以微笑的讥讽,但是却对我道歉,因为我疏忽了他在忧郁的热带雨林里所做的辛劳的田野调查研究,在那里他居住在幸存下来的印第安人那里,这应该是我灵感的泉源。
这将是一种能够听我讲下去的礼貌,我的继续写作是对他所有传说的一种恭维。在外阴里烧得通红的木炭是一幅图画,是可以让人们直观从生到熟的过程。我将会带着这样的异文继续前进。还有许多东西可以讲述。他知道更多的神话,这些神话人们既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加以诠释。
我的借口是自己太老,几乎已近锅底的剩余——对于史诗般蔓延的现成材料,这些东西延伸绵续了数百年之久——已经无能为力。他非常严厉地要求我循规蹈矩:只是要把写下来的字词数出来!当我突然将话题转移,谈到当下的法兰西与德意志关系的刺激时,他只是用印第安语喃喃地说道。然后,这位深夜访客没有告别就离开了我。摘自《万物归一》。
万物归一读后感(三)
有一次,我梦见自己和妻子坐在音乐厅里。我时而看见我们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时而又坐在后面很远的地方。在灯光明亮的舞台上,钢琴伴奏着一个男高音,不,是一个男中音在演唱。我还不能确定,是否他在用自己的声带奉献《诗人之爱》或者《冬之旅》我的妻子能够确定,如果她没有做梦的话,肯定能够准确地回忆起来是哪一首歌,因为在音乐领域,她从我们的爱情伊始就是定调者。
从音乐会下来,中场休息,没有发生什么或者至少没有发生什么令人难以忘记的事情,我把我们的梦境与一个招待会混淆起来,一个显然为了庆祝一位著名歌唱家的活动。到处都是轻松的站着闲聊的聚会者,谈得更多的是当地发生的事件,而不是刚才所听到的歌声。我不能和他们一起谈论,因为与他们不熟悉。我手里拿着一只空杯子。突然,我想起自己的妻子,到处寻找她都不见踪影。问别人,得到的也都是耸肩的表情。我相信,自己是处在一个错误的梦境之中,当我四处搜寻的目光看到:那边,她与那位歌手面对面站着,两人都那么修长苗条。他们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说确切些,他们相互着迷,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着迷于美丽的情景,不愿意被人干扰,两人都爱上了对方。
尽管如此,我还是靠近他们,不是冲过去,而是缓慢地接近这一对儿,他们急切地要向对方诉说许多话语。他们热情洋溢,点燃了内心的火花,鬼才知道是什么!我在梦中的耳朵不可能听错,他们在谈论一个忘却了的演唱细节。诸如这些问题:那位现在缺席的或者没有受到邀请的钢琴家在一些地方是否过于大声或者过于小声了。
现在,他们的头部已经挨近了,挨得太近。他们的声音变得私密起来。他们用手指头进行无声的交谈。我已经看到自己站在他们身边,尝试着梦见别的东西,比如用瀑布分开来的对象。然而,当我的妻子好像电影里通常那样通过剪接靠近,我几乎毫不惊讶,就能听到清晰的决定性的语句,她要与那位歌唱家私奔,而且就是现在、立刻,而且是去莱比锡。
然而,那不是一个梦中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在未来,她要用钢琴给他——她自己所选择的歌唱家伴奏。
很快,我收拾起自己所剩余的些许理智,以避开令人愚蠢的嫉妒,在内心用抗拒梦境的逻辑说服自己,并听见自己说:我也一起去,是的,去莱比锡。她接受了。用一个细微的笑意,就这么简单。我的妻子常常也是这样,在真实生活中应该也是表示同意。接下来,梦境进展得烦冗缓慢,因为我要劳心费力,立即办理去另一个德意志国家的入境手续,使我不断变换着进出于各级政府机关,逼迫我进行类似讯问审查的问话。这些房间的陈设看起来应该是东柏林的政府机构。
最后,我必须要做出书面保证,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不能公开参加活动,更有甚者,必须完全放弃自己的写作。毫不踌躇,毋宁说是迅速地并且显而易见的是,因为毫不令人怀疑的爱情所使然,我在不胜枚举的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公章在噼噼啪啪地盖着。我如梦似幻地让这些放弃变得轻而易举,在我面前正如一首歌儿所唱的那样:我的眼前就是目标。
从此以后,我们开始了一种三人的婚姻关系。关于床上的场景就略过不提。我看见自己为他们俩下厨房;也许烹饪的是无刺激性的食物。而奇妙的是在短时间内——如果我们能够对梦中的时间加以度量的话——我可以阅读乐谱了。对我而言,在这之前只能被动地欣赏音乐,而现在,可以不看乐谱就能听出优美的曲调了。啊,我如果在醒来的时候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才能该有多好!
因为这位歌唱家,我的妻子不叫他本来的名字沃夫冈,而是叫他小狼 ,是一位超越国界的著名歌唱家,得到许可,可以获得去外国巡回演出的外汇,也可以让我在梦中得以作为一个翻乐谱的人,与这对能够出入国境的伴侣一道旅行。换言之,我可以继续作为精通业务的助手,可以不被观众注意地翻动乐谱,《冬之旅》《诗人之爱》以及其他永恒的作品在节目单上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我成为不可或缺的人物。我们在巴黎、米兰、爱丁堡,甚至在悉尼和东京登台演出。美丽世界如梦幻般展现在我面前。同时,我也总是常常享受到小小的,总是新发现的成功。
因为沃夫冈或者小狼总是要照顾自己的声音,避免穿堂风、骤然而至的天气变化、大城市的雾霾以及要在排演和演出的空闲时间待在酒店房间里舒适的温度中,在那里我们的妻子用特别的椴树花茶以及一种吸入器保养他的声带。因此,我有时间去参观博物馆、大教堂、佛教的寺庙以及别的可以找到的景点。令人难忘的是从伦敦塔上看到阴森森的地牢。我从来没有梦见过的是,自己在一个白夜的晚上在圣彼得堡闲逛,那时它还叫作列宁格勒。
音乐会一结束,我就赶快走人,而那对信任我的情侣就立刻逃回酒店房间。对他们来说没有午夜的太阳,什么也看不到,所经历的只是不断转换的音乐会听众和掌声。
就这样,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和睦可亲,直到梦的结束。这场梦足足可以写成一部小说或者更多部头的书。但是,真实的民主德国的终结并没有出现在节目单上,因此,在柏林墙被撤除之后,我们的三人婚姻是否还能够幸存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万物归一读后感(四)
10月16日对很多人来说是个普通的日子,可是对很多诗歌迷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世界级大文豪君特·格拉斯的90岁诞辰。虽然他已经离开我们了,但诗歌迷们对他的怀念并没有改变。
君特·格拉斯
10月16日,世界文学史上多了一位传奇人物。
10月16日,天秤座的你们又多了一位可炫耀的的文学巨匠。
10月16日,在若干年后,又多了一位大文豪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
10月16日,他的遗作《万物归一》,简体中文版正式上市。作为这本中国首度出版的诗画集的出版方,天地出版社选择这一天上市,致敬伟大的君特·格拉斯。
诗歌对于我来说,是感受更真切的自己
如果说,《剥洋葱》是格拉斯对少年之悔,《万物归一》则是他对老年之叹,是他集毕生功力发出的最后一击,对人生、对生死、对世界的最后的沉思。
“诗歌对于我来说,是感受更真切的自己。”“每当想要重新认识自己,就通过绘画的方式抽离。”也就是说,在他的诗歌和艺术作品中所展露的才是他真正的自我。
在完成这部遗作后不久,格拉斯就带着全世界对他的关注、争议、尊敬……与世长辞了。他安详地长眠在吕贝克一处乡村公墓里,身上盖满了4月里鲜嫩油绿的叶片,正如他在书中提前预习过的那样。
面对世人对他辞世的惊愕和叹惜,他一定面带笑意,甚至高挑起一条浓眉,传达着“盖棺定论之类的难题,就交给你们去犯愁了”。是的,难题总是留给活着的人。他已经思考了太多,批评了太多,只在评价自己这件事上,他选择了坦白与忏悔。
他的作品不仅让读者感动,也影响到很多作家的创作灵感
格拉斯的文学作品和他对德国社会的反思曾经影响了众多中国作家,中国首位诺奖作家莫言曾表示,自己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模仿了《铁皮鼓》。
这部诗画合集《万物归一》展示了文豪格拉斯作为一个睿智的老头儿的真实而生活化的一面,是重新认识格拉斯的最好机会。
撇开他在书中亲切叨絮人生最后的时光不说,撇开他重新回归了儿时熟悉的卡舒贝方言不说,他以这种创作形式又回归到文学的起点,而这本书一出版就在德国引起巨大的反响,毋庸置疑,格拉斯亲自给人生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不会画画的小说家不是好诗人。
格拉斯以小说闻名世界,但他同时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和艺术家。《万物归一》是他的诗歌艺术和绘画艺术的集大成之作。
《万物归一》这部作品共有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为正文,收录96篇诗文和格拉斯亲笔绘制的素描画,并附有9张由人工粘贴的小贴图,可拆卸下来作为画芯装裱起来。
第二部分为艺术精粹,15张素描图做成明信片的形式,可沿陇线撕下来收藏。同时,将15张明信片全部撕下后,书页将形成一个锯齿状的相框,显现的是格拉斯本人的相片。
都说“不会画画的小说家不是优秀的诗人”,不同于一般的玩票儿,格拉斯可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学院毕业的艺术科班生,他甚至一度放下文学创作,转而拿起画笔和雕塑刀,他的艺术作品可是打上了价签拍卖并被私人收藏了的。
值得一提的是《万物归一》格拉斯人生最后时光的全纪录,对人生、对生死、对世界的最后的沉思,展现他真实而性情的一面。
对80多岁的格拉斯来说,看淡生死是平常的事,而对我们正在探寻人生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看了他这篇文章后会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你可能看不透生死,但不再惧怕死亡。
万物归一
眼下该经历的也经历了。
眼下啥子都已经足够了。
眼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眼下不再有啥子感觉了。
眼下屁也放不出来了。
眼下啥子都不怄气了。
好快就啥子都更妙了
啥子都不会留下了
到处都要万物归一了。
万物归一读后感(五)
10月16日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著名作家君特•格拉斯90岁诞辰,他的遗作《万物归一》中文版在国内首度出版,出版方天地出版社特意选择在今天上市。这位被誉为德国 “斗士”的伟大作家,他用文学表达他的立场,以“嬉戏般的黑色寓言揭露被历史遗忘的面孔”为世人所熟知。 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主任许子东教授说,中国和格拉斯相似经历的作家有很多,格拉斯如果在中国,可能就变成莫言了。今天,特选取《万物归一》译者芮虎写的文章(本书序言)以纪念这位伟大的作家。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君特•格拉斯遗作国内首度出版
《万物归一》收录了君特•格拉斯创作的96篇诗文和60幅插画。在这部作品里,格拉斯用诗歌、散文、绘画相互交织、呼应的方式,记录了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点击购买链接
君特•格拉斯,这位20世纪最后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2007年被德国评选为最有影响的德语知识分子,于2015年4月13日离世。这在德国,乃至全世界都是重大新闻。在德国北部城市吕贝克对他的追思会上,来自美国的作家约翰•欧文置身于众多德国政要之间,充满深情地回忆格拉斯,说格拉斯在20世纪80年代就批评欧文,说“你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愤怒了”。“愤怒”二字,是对格拉斯个人风格的准确概括。然而,在格拉斯的盖棺之作《万物归一》里,这种“愤怒”似乎已经不那么锋芒毕露了。
刚从气候宜人的德意志回来,就被成都百年不遇的秋热击昏了。忍受了两个星期,终于回到秋凉的日子。君特•格拉斯的遗著《万物归一》的译稿也告杀青。当我停下键盘的敲击,拿起摆在书桌上的《万物归一》的德文原著,作为一个读者再次欣赏它,多么美丽,多么令人赏心悦目!作为文学家和艺术家,格拉斯在他这部绝唱中再次展现出大师风范。象牙色的硬皮封面,用手指抚摸,感到亲切。封面与封底是格拉斯的一幅素描画,七片硕大的羽毛散落在封面与封底,颜色只有黑与灰,羽毛生动,轻盈欲飞。羽毛是鸟的生命,也是人之生命的象征。格拉斯在《万物归一》这部书中,有好几处写到鸟儿,羽毛的画更是穿插在整部书里。格拉斯对于鸟儿有一种溢于言表的特别情感,而鸟儿的生命是借助羽毛可以不屑于与尘世俗人为伍的,鸟儿失去了羽毛,也就失去了生命。格拉斯在自己的遗著里静观鸟儿飘落的羽毛。
这本书不仅仅是格拉斯一个人的作品,其中还凝聚着施泰德尔出版社编辑们的心血。特别是艺术设计编辑温特尔女士,所以,格拉斯将这部书献给了这位装帧设计自己最后一部书的编辑。通常,作者都是把书献给自己最亲爱的人,可是,这次,格拉斯却献给了一位普通的编辑,可以说这是他对编辑工作的最高赞赏。在参与编辑的过程中,格拉斯从色调、纸张的选择,插图的分配和布局设计都亲力亲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部著作在彰显其文学价值的同时,也可以视作对作为艺术家的格拉斯心灵的直接体验,这是电子书阅读者所不能体会到的东西。
2015年4月初,格拉斯和温特尔女士对《万物归一》做了最后的校订工作。格拉斯希望自己能够参加爱书的首发仪式。然而,死神就在这个月把他带走了。
关于后事,格拉斯早已做好准备,也许准备得太早了些。不过,凡事早作准备,这是德意志人办事风格。在长篇散文《我们将长眠何处》里,诗人对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际所做的考虑真是巨细不遗。
在本书扉页,我们看到了一只趴在地上垂死的鸟儿,它的眼睛还睁开着,略微张开的嘴巴似乎还想歌唱。那蓬松的羽毛在扑腾着,却再也飞不上天了,只能永远留在大地上。这是一则寓言,好像作者被收敛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里,送到德国北部吕贝克附近的贝棱多夫村的公墓里。在那里,他躺在自己早已选定的墓穴里,让初夏果树的墨绿叶片遮蔽自己的遗体,在遗孀与儿孙们的注目下,步入了另一个世界。不,格拉斯不相信天堂与地狱,他只相信,自己死后会转世,也许,他的愿望就是来生转世为一只小鸟。看,那墓地旁高大的树上的鸟窝里,一只小鸟诞生了。那或许就是格拉斯的来生。
写到这里,尽管伤感,但是,我还是继续写下去。作为他的一个译者,我也步入花甲之年,虽然还没有像他那样,进入耄耋之年,我还是能够体会到格拉斯写作绘制此书时的感受。
当岁月西沉的时候,谁不眷恋青春?格拉斯的这部遗著当然不是仅仅作为老者写给老者阅读的书,而是一部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著作,一部老少咸宜的著作。老年人可以从中借鉴,作为夕阳西下之人,该如何有益地打发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而青年则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未来,从而为自己如日中天的岁月勾画出一幅鲜活的蓝图。也可以将这部书作为一部绘本来阅读,看鲜活的生命是如何成为一根根锈蚀而弯曲的铁钉,一只只老鼠与蟾蜍的骷髅,腐朽的叶片或者水果,干瘪的青蛙尸体,霉烂的蘑菇,被剪刀剪断的指头,棺材里堆积的枯叶,乃至诗人自己最后一颗牙齿或者按照医生的建议放弃了的烟斗。
如果说,羽毛对于格拉斯来说,是生命之轻,那么,铁钉和石头就是生命的沉重了。在《我的石头》里,格拉斯写道:
“它已经长上了藓苔。山峰巅上云层密布。但是,我总是梦见石头,现在它已经变得更小,成为我手里把玩的东西。”
生命曾经是那么沉重硕大的石头,格拉斯从山下推到山顶,周而复始,何其苦辛!然而,到了暮年,它已经变小变轻了,成为诗人手上的玩物。生命的意义在这个时候,也就不再那么沉重了。
在本书的压轴之诗《万物归一》里,格拉斯用自己从小耳熟能详的母亲的语言——波罗的海边但泽地区的卡舒贝方言,写出了自己弥留状态下的思想。他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后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说的语言亲近,不仅仅是令他感到自己回归故里,也试图用这种语言得到救赎。
“眼下该经历的也经历了。
眼下啥子都已经足够了。
眼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在德语里,这首诗读起来的感觉与前面所有诗歌散文都迥然不同,为此,译者尝试用汉语里一种类似四川方言的语言,将其译出,也许读者从中也可以略微体验格拉斯用标准德语与方言所表达的不同感受。
据作者回忆道,母亲的“口音就是我熟悉的卡舒贝方言。只要卡舒贝人把古老的斯拉夫语调咽下肚去,操起低地德语来倾吐烦恼和表达愿望,他们就总是省略冠词,为了保险起见,表示否定时还要连着说上两次‘不’”。(《剥洋葱》)
借助母语的表达,诗人要表现的是他自《铁皮鼓》以来,一直要表达的思想,即被战争、异化、政治破坏了的传统需要延续。也许,诗人正是想要像《铁皮鼓》的主人公奥斯卡那样,永远停留在美好的童年。这个借喻是格拉斯永恒的借喻,这首诗也是他的绝笔,写于2015年4月初,几日之后,他就与世长辞了。
此诗的题目“Vonne Endlichkait”(万物归一)被君特•格拉斯自己选为本书的书名,其翻译也令译者大费脑筋。一开始,译为“关于有限”,但是,这与作品内容相悖。于是,译者根据德文的原意,在汉语词汇中找出了大量相应的词汇:万事皆休、结束了、羽落曲终、结束、临终、苦短、人的终了、完了,等等。最后,在译稿结束之际,我听从了一位诗人朋友的建议,选用“结束了”作为书名。然而,后来有人认为这名字很难为读者接受,几经与德文出版社及格拉斯遗孀沟通,终于确定了现在的书名。
格拉斯,作为文学家与艺术家,在德国的文化舞台上曾经卷起过多少旋风!
也许,有人会说,君特•格拉斯这位二十世纪最后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这里写了一系列老掉牙的故事,这位德国社会永远的警醒者也感到了疲惫。“是否真的有人会来接替我的工作?”他在散文诗《我的石头》里明确地问道。这是西西弗斯的石头,永远的劳作,日子到来之时,将卸下自己的工作。
老年的格拉斯,患有支气管炎,听力下降,味觉开始丧失。“奶酪不再像奶酪应有的味道,腌黄瓜不再具有酸味,樱桃也不再是甜的,丁香花、接骨木不再芬芳,面包的味道如马粪纸一样。”(《当色香离我而去》)
伴随着这些的是老年抑郁症,然而,作者却乐观地认为,“抑郁亲近人类,也许也亲近别的动物。它所模仿叙述的沮丧虽然使深渊变得黑暗,却也让我们明智洞见,并映亮深渊。没有抑郁就没有艺术。”(《附送的余味》)
随着生命的老去,所有一切将不得不放弃。格拉斯在书中写道:
“放弃令人伤感,对某人是轻的,
对别的人则是一首难忘的哀歌。”
(《恋栈的旅行者哀歌》)
即使如此,格拉斯在这最后一部著作中也没有放弃对社会的批评。
尽管,在这部书里,格拉斯不再是作为道德的评判者出现,而是以一位普通老者的形象出现。这是他生命最后十年的写照,这也是读者感到惊奇而充满同情的原因。在这里读者看到的是日常生活中真实的格拉斯。当然,书中也不乏格拉斯固有的嘀咕声,对阿拉伯地区的战争,对美国的威胁,对世界金融危机,对德国政治……但是,这些东西与格拉斯对生与死之间的重大问题的思索相比,已经边缘化了。
对于假虔诚、双重道德、武器贩卖与政客、对希腊的制裁、仇视外国人,格拉斯毫不手软,在他的诗歌《妈咪》里,他也毫不含糊地对总理默克尔进行讥讽。对于多年来一直支持的德国社会民主党,格拉斯也发起了抨击,它“上了她的床,得到的施舍是干瘪无味的面包”。
对于男欢女爱,格拉斯有自己的钟爱。在长诗《告别胴体》中,格拉斯分行回放了对女性身体之美的赞颂,回肠荡气,堪称绝唱。
对于即将告别的世界,格拉斯用寓言来加以表述:最后的希望被老年击沉。(《最后的希望》)
本书德文原版共176页,其中包括96首诗歌或者散文诗、记录、故事,65幅插图,是用软铅笔绘制的素描。2015年8月首印5万册,在德国《明镜周刊》畅销书榜上名列前茅,并被翻译为二十多种外语。
格拉斯的这部遗著,正如他过去所有的作品那样,在德国文学界引起了不同的反响。有人说,他在继续写作以抵制遗忘。
这令人想起诺贝尔文学奖于1999 年颁发给格拉斯时,其颁奖词称他“以令人开心的黑色寓言描绘出被遗忘的历史真相”。称格拉斯“在语言和道德受到破坏的几十年”之后,为德国文学带来了新的开始,他在“清醒的黑暗的虚构故事中展示了历史遗忘的一面”。
格拉斯自己也曾写道:“我想告诉孩子们,德国今天的历史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了,德国的历史连同对罪行不断新开的处方不会过期失效,不会终结。”(《我们怎么对孩子们说》1979年,收入《与乌托邦赛跑》)
著名的日耳曼语言文学专家,德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海里因希•德特林(H.Detering)称这部书虽然主题严肃,笔调却轻松活泼,是一部“令人感动,有时甚至被施以魔力的艺术品。”
格拉斯的出版人与朋友施泰德尔(Steidl)说,“我相信,他再次获得了巨大成功。”
在格拉斯去世之后,有人写文纪念,称君特•格拉斯去世,德国文坛后继无人。也许,此言略显绝对,但是,格拉斯的这部遗著,却在德国文坛实实在在画下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本书的翻译过程中,得到库勒博士、许星涵小姐和海因茨曼先生等德国语言文学专家的帮助,在此一并致以诚挚的谢意。
芮虎
2017年4月1日于成都翡翠居
作者简介:
君特•格拉斯(1927.10.16—2015.4.13),当代德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199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颁奖词称其以“嬉戏般的黑色寓言揭露被历史遗忘的面孔”。格拉斯最初以诗歌登上文坛,曾加入民主德国重要的文学组织“四七社”,其首部长篇小说《铁皮鼓》曾获“四七社”年度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