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思想史读后感(一)
将思想史置于历史学整体发展脉络下的梳理有参考价值。根本上来说,思想史的争议主要仍是重思想还是重历史,是哲学还是历史,是对概念的运用诠释还是对思想事实的确认,是认为思想观念具有永恒的价值还是所有思想观念都是某一脉络的产物。读到对拉斯利(Peter Laslett,1915-2001)的思想史研究介绍时,眼前一亮,因为“严格说来,拉斯利的方法启示是比较聚焦在智识(分子)史,也就是如何研究一位智识分子的学、想、行、作。他的方法强调新文献、新档案的重要以及对于写作时间的精确掌握。简单说,就是以历史学训练的基本方法来研究智识分子”(页67)就是自己目前研究思想史的基本方法。
本书对英语世界思想史研究的介绍很丰富,剑桥学派当然是其中的显学。优点讲了很多,剑桥学派的局限也不仅仅在作者提到的在跨国界思想研究中的捉襟见肘。根本上来说,剑桥学派的方法论并不能取代包括伯林和施特劳斯等人的研究,二者毋宁说是互为补充的。例如,斯金纳对于自由主义之前的“自由”的讨论并不反对伯林对两种自由的定义,但斯金纳的研究能给我们一个更清晰的对自由概念演变的认知。剑桥学派的价值在学术史上来看更多是一个能够聚合历史学、政治学、哲学和文学等各方学者讨论的平台。不要小看这一点,在学科日渐分化的今天,能够引起不同学科讨论的方法论是值得珍惜的。
语境主义的思想史研究能让我们看到具体即刻的思想文本是在何种脉络下产生,但在中长时段下,思想观念对政治、社会和文化一定也有很重要的作用,问题是这种作用如何发生?布罗代尔在其著名的“三时段”理论中并未给予思想观念以应有的地位,但例如理学对元明清三朝及东亚八百年历史的影响充分说明思想观念在中长时段的重要性。陈寅恪有言“考自古世局之转移,往往起于前人一时学术趋向之细微。迨至后来,遂若惊雷破柱,怒涛振海之不可御遏”,充分说明起初细微的观念差异在长时间的演变中终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思想史天然跨学科,原因在于思想的弥散性决定了呈现思想特征的方面决不止于个别的思想家,一定会在知识史、书籍史、医疗史、翻译史等诸多方面有所表现。二者并非一一对应,但一定有关联呼应,且在方法论上有相通。
唯一抱憾之处即由于作者个人的学术背景,其对英语世界的思想史研究梳理甚详,但关于中国思想史的学术史则一笔带过。或许这也说明中国思想史的学术史研究仍大有可为。
什麼是思想史读后感(二)
作者認為斯金納真正關心的是如何“歷史的理解哲學”,對“思想從跨境到進入新文化價值網絡的故事”缺乏興趣,然而回到《觀念史中的意義與理解》產生的年代,這種批評多少有些像斯金納批評的那種,抓住某一理論家應論及但未論及的某種學說然後批評他們的不足之處。在這篇文章中,斯金納針對的是施特勞斯式與洛夫喬伊式的研究取徑,在《政治的視野》第一卷,斯金納則是圍繞真、意圖、合理性、意義等問題與歷史哲學、分析哲學等研究者展開辯駁,是以作者所言較少觸及後代思想家接受/批評前代思想家著作與觀念產生的多重的、異代的脈絡諸如此類的批評,多少有些沒打在要害上,這可能和作者自身的視角有關,一是斯金納處理的是十六七世紀的文獻,而十九世紀以降文化、思想多語言、跨國境影響/接受的現象愈發普遍,兩者存在錯位,二是二十一世紀以來跨語境思想史研究的取徑逐漸為學者認同(尤其東亞學者對此有相當的親和性),從這兩個視角看待斯金納的方法論,自然容易總結出局限,但我以為,斯金納根據奧斯汀等人的理論提出一套應該怎麼去做的方法論固然重要,但同樣或更為重要的是其提出的研究思想史不要怎麼去做的警醒,這種警醒到現在並不過時。
作者對中國思想史研究的批評頗中肯綮,摘錄一段,“歐美政治思想史研究之所以生氣勃勃,主因是從十七世紀歐洲開始所迸發的政治語言、觀念、價值與今日人類的生活價值之間仍有清楚的延續關係。反之,如何研究仁政、聖人、三代、民、君子、大夫、郡縣封建之爭等等傳統政治語言,既可以不讓讀者感覺是在介紹與當代(後工業、後民主、後殖民)社會無涉的枯槁觀念,又沒有以當代觀念強解古人思想的重大瑕疵,是項艱鉅的挑戰。”
然而作者緊接著說“歷史學是為了理解過去而不是為了目前的利益而存在。只是我們相信,人類社會一定會從理解過去得到理解當代的有效方法或靈感,籠統地說,就是過去與當代的聯結。”此書前面與此類似的又有“歷史學者的主要使命就是讓現代人可以從現在回到過去,理解過去;在很大的意義上,這也是理解我們當下的一種重要法門”。不太理解作者是在什麼層面上作此類表達,在我看來,如果參照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意識形態與解釋學、解構與解釋學、遺忘與寬恕、歷史與敘事的討論,作者此類的表述實在有些過於“溫情與敬意”,歷史究竟是過去“事件”的集合,還是說面向未來的“意義”(此種意義絕不可等同於以史為鑒或道德訓誡)?作者所言的“使命”是否有滑向道德史學的可能?其實不妨大方承認,相對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研究,古代思想史研究多少有些止步不前乃至僵化,傳統如果已是重負,那不如真正意義上重新開始,借鑒當下思想史研究的方法意識(尤其斯金納正反兩面的方法闡述,與中國古代思想史研究有天然貼合性),為這些“已死之物”找到新生的可能?
又,書中有意無意提及錢穆與餘英時,或與台灣學術環境有關,餘英時雖然批評以論代史,但其以論代史風格挺明顯的,尤其是《朱熹的歷史世界》一書,基於朱熹的視角理解北宋,處理較為粗糙,作者認為能與《朱熹的歷史世界》對話商榷的著作少見,可能是因為不太熟悉這方面的研究所致。至於錢穆,我很偏激(甚至我就是錯的)地認為錢穆的觀念近乎道德史學,治學方法延續清儒治學舊法,對現代史學並無任何貢獻(並不是否認其治史成就,其研究漢代的很多結論我至今受用)。
什麼是思想史读后感(三)
(稍显杂乱,仅仅是阅读过程中的一点摘录和笔记)
兰克史学→黑格尔批判
思想史的两重难题:
1.我们能否真的抛却现代的概念、价值和语言去重现过去吗?
2.把思想当做事实或者事件去处理,在实践上有一定的困难。
怎样确认思想发生的时间、延续、与其他事件的相关性与影响或重要性等问题,就变得很不确定。
→这两重困境构成了现当代思想史方法论的核心问题。
60年代剑桥学派:斯金纳→确认了思想史有别于哲学的趣旨、研究路径与关怀。只是此时的哲学家也不像黑格尔那样强调形而上论或历史整体论了。他们强调的是,思想或观念可以有永恒的价值。
针对现代哲学家相观念的跨时性,斯金纳及其门人认为,研究重要思想、人物、著作都必须在适当的历史或语言脉络下来理解,不能假设研究者所处的时代价值与语言可以直接转译为过去的文字与思想(去脉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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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前的历史学:全史,整体史(total history)
德语世界:精神史
柏林:观念史的重要意义是在源头,而不是过程与变化。
现代历史学:哲学与历史的分离。 思想史:哲学与历史的重新结合。
观念史
智识史
巴特菲尔特《历史的辉格解释》
斯金纳:context ;脉络中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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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特劳斯:文本主义
要了解古人思想,第一是要能读出古人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掌握古人不与俗见同流却又无法直白表述的意见。第二是要能避免以后见之明来评价古人思想。
斯金纳:脉络式分析,语境主义 (contextual analysis)
我们不能只读作者的代表性文本,而必须广读作者的所有文本,及其同时代作家的文本。我们不能试图从代表性文本建构出作者的理论,而是必须找出作者众多文本中的众多声音,具体了解作者在特定情况下书写时想要做什么、想要反对什么(理论、价值、政治语言)、想要倡议什么。
斯金纳研究方法的优缺点:
→我们越是脉络化地去理解过去,越无法从过去“提供自己一些新方法”或另类的可能,因为过去的思想是独特的存在,是过去的语言条件,社会条件才得以成就的思考方式。
一名优秀的思想史学学徒的“才”,是表现在他对史料的解读能力上。
→斯金纳的方法论有个既存的,甚至可以说是永恒的问题,亦即「历史上的作者或者思想人物在做什么?」。这等于是说,史家将思想人物的「写作」当做「历史事件」。 就像史家理解事件时不会用现象学的方法,企图找出事件背后更深层的意义,理解写作或思想事件页不能预设作者有未言明的理论意图,然后企图透过无数次的精读。想要从字里行间、言外之意,「诠释」出作者的不传之旨。
(120页)
→斯金纳的脉络主义鼓励史家以作者及作者之「言说行动」为研究内涵,长于将历史人物放置于多重文本中,层层分析出作者的意图。但是对于观念、价值、概念的跨国传递,异文化之间的思想交流,单靠脉络主义并无法竟其功。
→跳开以个别思想家为主的研究而进入概念史的研究,是中国近代思想的一大课题。
斯金纳史学加深了我们对于知识分子,也就是历史上的重点的深入剖析与理解,但如何从「面」的层次,掌握亚洲国家(如中国)如何从间接、片段、分散、多元的方式与渠道吸收欧洲观念,依旧是值得深究的课题。
历史研究的最终乐趣与关怀:
一为勾勒、描述、彩绘时代特色。
二为解释时代问题或历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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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世界思想史的内涵:其延展性和伸缩性相当强。
心态史:关注对象→被动接受的、即兴的、非个人的、社群中共享的知识与想法。
→反面:个别的、反思性的、创造性的思考与知识。
新文化史:内涵相对的复杂
→与思想史的区别、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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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政治史着重说明人类外在行为所造成的重要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政治思想史则注重于人类内在价值与历史之间的关系。
政治史:将事件之间的关系做梳理、归纳、排比出延续发展或变化、提出因果解释、说明影响的等等。
政治思想史:着重于说明人们「思考」理想的政治社会,分析政治秩序的应然与实然。→揭示「这些」行为背后的理据、动机、价值原则,也就是「内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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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史学界:空间革命
→思想史的国际转向(international turn of intellectual history)
全球思想史(global intellectual history)
如果史学家可以找到一个「后设分析范畴」,也就是一种独特的全球视野,其研究必能为读者与学界提供清新的观点。
但在空间极度扩大的当下,如何维持历史学的真正本业,也就是呈现(长)时间变化,如何避免将历史描述成单点(单一重要文本)为节点所串联起来的观念发展史,如何避免吴世所谓斯金纳思想史的基本关怀--不隐没掉历史思想人物并保留必要的脉络分析,必然是所谓全球思想史所当面对的课题。
波考克:全球化概念预设了「前全球化」的时代,暗示了有些时代会被排除在议程之外,有些时代比其他时代更值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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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们开始注意观念、文本、思想从其「发生地」传布到其他语境的复杂过程。
讨论外来思想的在地化过程当然是重要的思想史叙事,但这只是整体思想史故事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多语、多国族对于统一关键概念的理解的异同。(跨境思想史→比较思想史)
→比较思想史
跨境思想史:研究对象仍旧是「一种」历史
比较思想史:「两种或多种」历史 →比较思想史既非跨境思想史也非全球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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