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感:小说《浮华如盐》描写了一个现代社会中充满欲望、虚荣和欺骗的世界。主人公在这个看似美好却实际充满伪善的环境中挣扎求存,最终受到了现实的残酷打击。通过对人性的深刻揭示,作者让读者反思虚假与真实、欲望与理想之间的微妙关系。
浮华如盐读后感篇一
清朝道光年间,山西人怀荣三卖掉所有的房屋田地,来到川南的桥镇,通过开挖盐井开始了自己的财富故事。从此,怀家融入到了川盐的百年兴衰:川盐济楚、清末民变、北洋盐务稽核、抗战盐业专卖……
从手工开掘采卤到现代机器生产,这一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也正是中国工商业艰难而漫长的发展历程。四川土地上一口口盐井的故事,也正是百年中国绕不过去的故事,因为它们同时也是你和我的故事。
清、民盐商史称得上是半部中国近现代史,《浮华如盐》具有波澜壮阔的大背景,故事厚重而文笔从容,作者将浓郁的诗性和宏大的视角融汇在跌宕起伏的历史叙事之中,勾勒出了大时代下人物的命运。
盐商的发家史中官商盗匪常不可避免地粉墨登场,搅得历史故事厚重而驳杂,而化解万难的商道在其中是一门精深的学问,也是吸引读者的一道法器。所以该题材的故事具有波澜壮阔的大背景,走向最终的成功则需经历上百重的劫难,这些劫难正构成了文本的强大吸引力。
浮华如盐读后感篇二
盐是什么?古希腊吟游盲诗人荷马将其称为“神赐之物”,柏拉图把盐描述为对诸神来说尤为宝贵的东西,而在作家、诗人龚静染的眼里,盐所赋予生活的,或许不仅仅是生活,也涉及到历史记忆。在其长篇小说《浮华如盐》中,我们看到了盐的体温。
这几年陆续兴起的家族史写作,似乎给《浮华如盐》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但将这部小说当作一部家族史来阅读,是误读。而龚静染以历史纵深的笔法关注井盐的命运,是俯瞰四川井盐的过去与未来。尽管桥镇作为一个虚构的场景,却在历史中真实存在,那就是现实中的五通桥,在这个小镇上演绎出的四川井盐故事,比自贡井盐要早,只是随着自然生产环境变化,它落后了许多,就渐渐地淡出了历史的视野。
《浮华如盐》从道光年间的一只斑鸠说起,山西人怀荣三卖掉所有的房屋田地,来到川南的桥镇,通过开挖盐井开始了自己的财富故事。这乍一看,有点像个励志故事,却实在是融合了历史、潮流等各种元素在内,构成了丰富的历史人文画卷。怀家融入到了川盐的百年兴衰:川盐济楚、清末民变、北洋盐务稽核、抗战盐业专卖……从手工开掘采卤到现代机器生产,这一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也正是中国工商业艰难而漫长的发展历程。不过,这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历史小说,而是寄托了作者的人文理想。
四川井盐的发展,可以说是一部四川盐业生存史。从秦代开始,盐的开采就有了波澜壮阔的历史现场,龚静染所截取的只是历史当中的一段,放大到历史场景中,且具体到这个家族生活里,怀家的一代代的生长也正与盐业发展息息相关。怀氏家族当中的怀荣三、怀穆春、怀如望和怀如茂兄弟三代人身处不同的时代,谨守仁义礼智信的传统商道;他们带着“盐命”在夹缝中求生存,艰难应对频繁降临的灾难,为乡邻生计、民族工商业的发展以及抗战的最后胜利作出了贡献。这其间的故事不只是有悲欢离合,也有着更多的现实含义。
纵观桥镇的地位,在盐业近百年的历史风云中,也经历了许多变迁。怀氏家族中的三代人各有其命运,仔细分析下去,他们所经历的正是井盐由发展至兴盛再至衰落的过程,至于在今天知道这段历史的人日趋减少的原因,或许更为复杂一些。而正因如此,作为诗人的龚静染所打捞的不再是盐的浮华世界,而是对历史的深度书写:将盐放入现实生活中,可能琐碎而具体,但其所象征的意义或是对日常生活的关注,它超越了日常生活中的经验,不同的人因盐聚集,而行走在盐的两面(诗人曹疏影说:只有滩涂不产生阴影,只有尘世的化学静悄悄发生)。而这种书写方式,在四川地方历史人文小说书写中,有如此高度的还是少见的现象。
当然,仅仅将《浮华如盐》作为历史小说来阅读,可能就忽略掉了小说中的与命运抗争,不断谋求发展的人物命运,套用时下的流行说法,那就是一个实现家族梦的过程。这里既有时代的变迁也有脉搏,既有诗意的笔调,也有现实中的残酷。怀家的第一口大井——卤元井是小说中的最为关键的部分,围绕着这口井,怀家三代人始终坚持信念,井废了,重新淘,遭遇大火,再机器采卤……一代代人以各自的方式延续了井盐的历史。
在读完《浮华如盐》之后,我找出了张学君、冉光荣的《明清四川井盐史稿》中,对照书中的细节,不难看出井盐的来龙去脉,在小说中,井盐的历史大背景正暗含了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不难发现,与其说小说是在再现历史场景,倒不如说是在探讨井盐的百年生活史:花盐、盐井,它们是桥镇生活的重要部分。龚静染以写实的方式挖掘地方文化,从盐这个细节入手,还原了四川百年来的乡镇生活场景,这让小说丰满而又厚重:世间浮华都会像盐一样消融于大地。这显现了作家的人文情怀的同时,也是对大时代、小人物的注脚。
这盐因有了现实的关注,就有了体温,历史也就变得栩栩如生。从这个意义上看,《浮华如盐》带给我们的或许更为丰富,而这恰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言:它只是给了叙述者一种可能,而把更多的可能给了读者。
浮华如盐读后感篇三
盐是什么?古希腊吟游盲诗人荷马将其称为“神赐之物”,柏拉图把盐描述为对诸神来说尤为宝贵的东西,而在作家、诗人龚静染的眼里,盐所赋予生活的,或许不仅仅是生活,也涉及到历史记忆。在其长篇小说《浮华如盐》中,我们看到了盐的体温。
这几年陆续兴起的家族史写作,似乎给《浮华如盐》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但将这部小说当作一部家族史来阅读,是误读。而龚静染以历史纵深的笔法关注井盐的命运,是俯瞰四川井盐的过去与未来。尽管桥镇作为一个虚构的场景,却在历史中真实存在,那就是现实中的五通桥,在这个小镇上演绎出的四川井盐故事,比自贡井盐要早,只是随着自然生产环境变化,它落后了许多,就渐渐地淡出了历史的视野。
《浮华如盐》从道光年间的一只斑鸠说起,山西人怀荣三卖掉所有的房屋田地,来到川南的桥镇,通过开挖盐井开始了自己的财富故事。这乍一看,有点像个励志故事,却实在是融合了历史、潮流等各种元素在内,构成了丰富的历史人文画卷。怀家融入到了川盐的百年兴衰:川盐济楚、清末民变、北洋盐务稽核、抗战盐业专卖……从手工开掘采卤到现代机器生产,这一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也正是中国工商业艰难而漫长的发展历程。不过,这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历史小说,而是寄托了作者的人文理想。
四川井盐的发展,可以说是一部四川盐业生存史。从秦代开始,盐的开采就有了波澜壮阔的历史现场,龚静染所截取的只是历史当中的一段,放大到历史场景中,且具体到这个家族生活里,怀家的一代代的生长也正与盐业发展息息相关。怀氏家族当中的怀荣三、怀穆春、怀如望和怀如茂兄弟三代人身处不同的时代,谨守仁义礼智信的传统商道;他们带着“盐命”在夹缝中求生存,艰难应对频繁降临的灾难,为乡邻生计、民族工商业的发展以及抗战的最后胜利作出了贡献。这其间的故事不只是有悲欢离合,也有着更多的现实含义。
纵观桥镇的地位,在盐业近百年的历史风云中,也经历了许多变迁。怀氏家族中的三代人各有其命运,仔细分析下去,他们所经历的正是井盐由发展至兴盛再至衰落的过程,至于在今天知道这段历史的人日趋减少的原因,或许更为复杂一些。而正因如此,作为诗人的龚静染所打捞的不再是盐的浮华世界,而是对历史的深度书写:将盐放入现实生活中,可能琐碎而具体,但其所象征的意义或是对日常生活的关注,它超越了日常生活中的经验,不同的人因盐聚集,而行走在盐的两面(诗人曹疏影说:只有滩涂不产生阴影,只有尘世的化学静悄悄发生)。而这种书写方式,在四川地方历史人文小说书写中,有如此高度的还是少见的现象。
当然,仅仅将《浮华如盐》作为历史小说来阅读,可能就忽略掉了小说中的与命运抗争,不断谋求发展的人物命运,套用时下的流行说法,那就是一个实现家族梦的过程。这里既有时代的变迁也有脉搏,既有诗意的笔调,也有现实中的残酷。怀家的第一口大井——卤元井是小说中的最为关键的部分,围绕着这口井,怀家三代人始终坚持信念,井废了,重新淘,遭遇大火,再机器采卤……一代代人以各自的方式延续了井盐的历史。
在读完《浮华如盐》之后,我找出了张学君、冉光荣的《明清四川井盐史稿》中,对照书中的细节,不难看出井盐的来龙去脉,在小说中,井盐的历史大背景正暗含了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不难发现,与其说小说是在再现历史场景,倒不如说是在探讨井盐的百年生活史:花盐、盐井,它们是桥镇生活的重要部分。龚静染以写实的方式挖掘地方文化,从盐这个细节入手,还原了四川百年来的乡镇生活场景,这让小说丰满而又厚重:世间浮华都会像盐一样消融于大地。这显现了作家的人文情怀的同时,也是对大时代、小人物的注脚。
这盐因有了现实的关注,就有了体温,历史也就变得栩栩如生。从这个意义上看,《浮华如盐》带给我们的或许更为丰富,而这恰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言:它只是给了叙述者一种可能,而把更多的可能给了读者。
浮华如盐读后感篇四
按:今天去参加了《浮华如盐》新书发布会。看到五通桥的网上已经贴出来这篇书评。也贴在这里:
2008年冬,龚静染先生关于四川盐业重镇五通桥的随笔集《小城之远》出炉,我一口气读完,狠狠地化解了游学的乡愁。之后知道龚先生在筹划写一部关于五通桥盐商的小说,便一直翘首期待。现在,这本《浮华如盐》就在手中,我也是一气地往前读,那云山路水,井枧舟桥,全在眼前来来回回地过往;工商士农,言行颦笑,都在脑中沸沸扬扬地喧腾。
写历史文化题材的小说家需是好的史料专家,将过往岁月厘清事实,鉴别轻重,发现关联,使故事有本可依、立得住脚;又要是好的艺术家,移花接木,编织穿插,借鉴虚构,使故事有盐有味、精彩耐看。做到这些,殊为不易。《浮华如盐》以国家和地方的历史事件为经线,以散落在志书和民间的井盐工艺、趣闻掌故、诗赋歌谣等为纬线,编织了桥镇盐商怀家三代的个人生命史。既勾画了清、民时期中国、四川和五通桥的盐史面貌,又表达出作者对人生世态的理解和洞察。
咸丰三年(1853年),川盐济楚;光绪三年(1876年),川盐官运;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国民政府盐务总局迁到五通桥。这三件大事,件件都关系当时的国计民生:咸丰三年,太平天国建都南京,淮盐不能上运湘鄂,以桥盐为主的川盐担当起两湖民食的重任;光绪年间,四川总督丁宝桢主持川盐官运,减少运送途中的层层盘剥,拯救川盐于危难,使西南民众吃得上、吃得起盐;抗战第二年,盐务总局开始在五通桥总理全国盐务,进行盐法改革,保证全国的用盐调度和赋税支撑。国家盐史上的这三件大事分别构成了小说主人公三代怀荣三、怀穆春、怀如望生活的时代大背景,也注定了故事的恢弘气度。而五通桥地方历史上的诸多事件,如花盐街形成、大洪灾发生、农民军起义、传教士出现、盐务稽核支所设立等又构成了主人公们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具体生活细节。
对照《五通桥区志》,可以发现真实历史和小说故事间的张力,也能够感受到艺术加工的魅力。小说中怀荣三所建的、拥有二十四口天井的豪宅并非子虚乌有,它正是五通桥大盐商贺宗田宅院的真实写照。怀穆春捐官出任贵州柳城知县,也是从贺宗田为儿子贺伯霞捐贵州铜仁知府一事化来,但妙的是,小说又平添出怀穆春的柳城浪漫际遇,为后来的情节千里伏线。而怀如望的人生经历分明有盐化工专家、犍乐盐场首富“吴景让堂”家族后人——吴鹿平的影子。据《五通桥区志》第968页介绍,吴鹿平“曾设想用风车代替蒸汽汲卤,终因机械和器材难以采购而未能实现”,但小说却让怀如望在石鼓崖上竖起风力发电机,实现了吴鹿平未竟的愿望。《区志》第232页也写到:“清宣统元年,犍为盐场福享同灶在金银坎开裕元井,至民国31年,凿进916.6米,因锉头断落井底,无法捞取,停止钻凿。历时32年,未达目的。”小说中的卤元井虽也历经反复的磨难,但最终凿通产盐。也许是作者深深感佩于几代盐商超常的坚强信念和顽强意志,对他们过于坎坷的奋斗历程于心不忍,于是才全心全意地为他们奉上成功的荣光吧。
小说的想象远不止此,斑鸠坠地无异是整部小说最为诡异,也最为飞扬的想象。“桥镇出盐是因为一只斑鸠。”小说从这句话展开,而斑鸠坠地在每次情节大起伏时就会出现:濒临死亡的怀荣三,遇到一只掉落的斑鸠,便落脚桥镇,开启盐业;黒卤大井将要凿通时,又有斑鸠掉落,怀荣三的左右臂膀魏碧山、王贵去世,大井凿坏;光绪末年,斑鸠掉落,寂灯重凿黒卤大井,怀穆春娶唐玉簪,井通运转;最后,保育院孤儿罗全捡到一只掉落的斑鸠,教师徐一萍将其放生,小说落幕。
斑鸠无缘无故地从天上栽下来!?我家族几代都是五通桥“吃盐巴饭”的,我去问父母,是否听说或见到过盐井上空无故掉落斑鸠等鸟禽,他们表示没有。不过,父亲说,黑卤里有硫化氢,斑鸠被气体熏晕也不是不可能的哟。我笑这种解释把情节坐实了,反而消解了那种神秘、奇幻的感觉。那种感觉唤起了我久远的阅读记忆和影像经验。白鹿原上那只通体纯白的白鹿又在记忆的原上忽东忽西、蹦蹦跳跳,它所经之处,荒地变良田,丑女变美人,白嘉轩从衰势转好运;《三峡好人》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场景中,UFO掠过天空,纪念塔变成火箭冲天而去……而这里,掉落的斑鸠却有别样的、不凡的意味:它们知来藏往,预知福祸,沟通三才,却又只是普通的、人间的鸟儿,一点也不高高在上;它们被大地上涌动的卤气击中,其掉落和国计民生休戚相关——关联着国家巨额的税收、西南民众的口食;它们如同纽扣,将《浮华如盐》这件大衣从上一直扣到下,紧密结实,合身好看。
除此,《浮华如盐》的语言也有着西南方言区特有的想象力和幽默。比如“盐巴老爷”王贵在相井时发现了一块藏盐的好地,作者写到,“要是王贵抓起的那把土,正好在之前被野狗撒了泡尿,被田鼠翻刨过,或者被两个偷情的男女滚过,那就完了,这把土定然是把俗气的土,不配掩藏那像雪一样的盐。”我不禁偷笑,好一把“高贵”的联想!写中国割地赔款后,人们的漠不关心:“他们觉得咱们中国太大了,随便掉点渣渣都能喂饱那些洋狗”;写川盐济楚,淮盐失势:“如今川盐得了势,这就如空房的媳妇被人占了便宜不说,还想捞个明媒正娶的名声”……
小说是从历史中来的,以后的历史言说也可能从小说中来。就如1921年的鲁迅写清末民初的阿Q,其后的人们通过《阿Q正传》去了解当时的国民性。《浮华如盐》作为五通桥盐史,或者说四川盐史,甚至中国盐史的另类表述,人们将从它的文字中去寻找民族国家的苦难和奋斗,前人先辈的足迹和心路。对于地方来说,这种意义尤其重大。一个地方的表述,不仅要有文件、志书、统计资料等,还要有小说、传说、诗词歌赋等,成就其文化的气象,凝聚其后人的认同。作为一个五通桥人,读过《浮华如盐》,我如此自豪和幸福!
浮华如盐读后感篇五
——关于长篇历史小说《浮华如盐》的对话
对话人:郝冀川(作家、资深媒体人)
龚静染(作家、《浮华如盐》作者)
郝冀川: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选择,您为什么要写《浮华如盐》?
龚静染:我想这个问题要分成两方面来回答。一是从我整个写作的方向来说,以前我写过很多年的诗,后来转写随笔、小说,主要是感到诗歌对个体精神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同时还要有时代氛围的融洽。但在现实的纷繁芜杂面前,诗歌的体裁和容量显然是受限的,也可以说在诗歌中还有很多东西我还没有解决好,暂时还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中间有我对当下诗歌的不认同;更重要的是,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不仅仅是诗性的,还有更多非诗性的存在,所以选择小说写作是为了打开内心更大的一个窗口,这是我自己所期待的。
二是从写作题材的选择来讲,《浮华如盐》是本写盐的小说,我有这方面的积累,下了不少功夫。六年前写过本随笔集《小城之远》,其实是为《浮华如盐》做准备的,明年还会出一本随笔集《桥滩记》,都跟盐有关系,也都是在同一块地里种出的各种庄稼。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收集整理地方史料,可以说我一个人干了县志办才会干的事情。不过这些准备看来是值得的,没有白费,我想,铁轨搭了一百里,火车就只能跑一百里,但铁轨搭了一千里,情况就会大大不一样。
但这两方面好像还没有完全回答好你的问题。我也常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专注地去写一个小城的故事?我在很多地方都待过,成都是最长的,有二十多年时间,这个城市到现在还没有让我产生写它的冲动。但是,我对成都的热爱与理解不是简单的故乡情结能替代的,若论写作的动机,或出于机缘,或出于心理,几句话恐怕也难以说得清楚,但选择必有其理由。有十多年时间我经常往小城里跑,那个地方值得看的见的我都看过见过了,可以说是乐此不疲。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看重钱财,像这样没有经济效益的事情是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去做的,这是个缺乏公义、蔑视信仰的拜物主义时代。当然,我做的不是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只不过是为历史这座大楼捡拾几颗榫头和楔子而已,这样的乐趣也是其他东西不能代替的,写作的甘苦自知。这本书中有个细节,就是书中的主人怀如望在山上搞风力发电来取代牛力拉卤,他在山坳里找风,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在当时也是个很浪漫的事情。萨拉马戈的《修道院纪事》曾经对我产生过很大的影响,我们应该向真实与虚幻间游走的理想主义致敬,我常常在想,我可能就是那个在山顶上找风的人,而这本书就是为了架起那个高高的风轮。
郝冀川:《浮华如盐》的小说背景选择在一个叫“桥镇”的地方,有真实的原型吗?选择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意味?
龚静染:书中的“桥镇”原型就是五通桥,过去叫犍乐盐场,是川南岷江边上的一个小城。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当时我家就在五通桥四望关,去过那里的人可能都知道,它正好在两条江的交汇处,是个过去的盐关,明朝就设立了巡检司,也就是验税秤放的地方。五通桥正好处在汉区与夷区的节点上,出了这里就是广大的彝族地区,过去设有专门的夷务管理机构,清乾隆时期还在此设置了嘉定府通判,相当于把副州长直接派驻在那里,专管盐粮都捕,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个古老的盐场,是四川最大的盐码头,咸丰以前是“川省第一场”,盐出饷进,非常富庶。
在过去,相对于相距几百里水路的成都来讲,“桥镇”是个很偏僻的地方,真实的“桥镇”位于川南丘陵地带,河流纵横,李白的“思君不见下渝州”就是在这一带写出来的,你想想,在一条寂寞的江上,一个清冷之夜,这样的情绪是自然而然流出来的,但正是这让人产生离愁的边地,文学的地缘价值被充分体现了出来。《浮华如盐》中的故事和人物都是“桥镇”才有的,但它同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是不一样的,具有独特性,“桥镇”既有川南山水的灵秀风貌,也具市侩浮泛的工商气质,我想,在这样的背景下,就有了让故事驳杂而深邃的可能。
郝冀川:桥镇、斑鸠、卤井、怀荣三是小说的场景、玄机、情节和主要人物,构成了一个从清朝咸丰年间到民国抗战时期关于川盐的故事,也是舌尖上足够品味的一段历史。你写小说讲述这段咸涩的历史,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龚静染:我说过一句话,人们可以不了解盐的现在,但不可以不了解盐的过去。在我看来,盐不仅是我们生存的必需品,更是物质与精神的粘合剂,把已经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一段盐史淘出来,是想复活已经沉没的一些东西。出版社当时在书封上策划的推广语是:“盐的历史就是半部中国史,不懂盐你就不懂中国”,我想写盐的小说固然不少,但想要在故事里呈现这点的其实不多,当然,这本书也非特意在表达这点,但这样的立意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浮华如盐》讲的是一口盐井的故事,这口井从咸丰时期开始打,到民国时期才算真正开凿成功,这中间是一个家族三代人的故事。但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写盐商的豪门纷争,而是更更关注人物的命运起伏。书中的怀家是个盐业世家,靠盐发家致富,但就是这个家族仍然走的是中国传统家族的路子,虽然是豪商大贾,但最终想的还是成为簪缨之家。所谓士、农、工、商,他们还是想挤入“士”这个阶层,所以要捐官,要把子女送到国外留学,这都是传统的路数。但是时代的变迁把人物的命运拨弄得七零八落,这就为小说提供了施展的空间,历史散落在人物的身上。我觉得这是一个层面。
中国经历过久远的盐铁时代,作为民生的必需,盐的开采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活动;但盐的生产经营活动很快就脱离了自给自足的阶段,即从早期的刀耕火种似的原始开采,到后来的运销分工明确、引岸税收的繁复严密、制盐工艺的不断提升,再到机器规模化生产的到来,可以说早期民族工业跟盐业密切相关。后来盐业的资本化过程超越了简单的熬波出素,由零散的井灶向盐矿带聚集,最后逐渐集中到几个大盐场的规模化生产,产生了如犍乐盐场、富荣盐场等这样的大盐场,直到后来盐业格局的逐步形成,从中可以找到内地民族资本主义萌芽的脉络和证据。但中国其实是鲜有资本主义这个土壤的,中国人历来轻商,“商”还得回到“士”上去才是正道,这不像西方,财团可以干政。钱穆就讲过,西方有贵族阶层,却没有“士”这个阶层,这点非常重要,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微妙之处。另外,盐是专卖,几千年延续下来,从本质上看这又是制约自由经济的,盐业的管理制度是封建专制形式的,盐业的生产和经营就不可能完全实现自由化,就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盐的历史确实是中国历史的一个缩影,这又是一个层面,我想《浮华如盐》中其实也是在隐隐约约地表达这样的思想。
郝冀川:后人对盐史知之不多,史学家的观点也是各有千秋,这两方面的原因造成后人的迷茫。读完《浮华如盐》,感慨并非满足于知晓一个闻所未闻的川盐故事,而是卤水浸泡中的一段民族工业史。这是你写作这部小说的初衷吗?为何不直接写一部川盐史?
龚静染:盐是人类最为重要的生存物质之一,说盐的历史就是人类的历史也无大错,所以对盐史的研究必然是恒久恒新的。我觉得《浮华如盐》这本小说中的“桥镇”就可视作一个研究中国盐史的小小“基因库”,当然在这里它是文学意义的,是人文视野中的文学角度。
人类社会工业文明起源于纺织和采掘,煤炭和取卤制盐与纺织是最早的工业化生产。中国是以农业文明为主的古老国度,工业文明起步较晚。1949年后,实现工业化是国民经济发展的方向,而工业化进程缓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原因,其中以重工业为主,关系民生的轻工业在计划经济时期投入相对较少,所以轻工业产品在计划经济时期完全是定量供给,像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棉布、白糖、肥皂等,而且只保证城镇居民供给,农村居民则享受不到。但盐是保障供给的生活必需品,基本上满足了城乡居民的需求。由此可见,食盐在我们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盐的重要在《浮华如盐》中是有不少描述的,过去有“川盐入黔”、“川盐入滇”,这都是古代物资供给的大贸易事件。一面是淡食之苦,一面是运销之艰,它反映出的是最为日常和隐秘的历史故事,但这又是一般的盐业专著不会太多落笔关注的,历史学家重考据,讲义理,而对历史生活场景的还原却非长项,文学的魅力也在这里。当然,这部小说并非仅仅是要说明盐的重要,其实还是想通过塑造怀荣三这样一个人物,把川盐重镇的历史演变折射出来。因为川盐的命运与怀荣三的命运紧密相连。站在文学的角度上讲,怀荣三在桥镇的出现,让川盐的这台戏有了角色,他是川盐的一个代表人物,是所有盐商共同的缩影。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小说尽管有密集的故事设计和情节推进,但叙述节奏上的舒缓是我想要的,其实我更喜欢在叙述中的文字趣味,我一直认为小说的语言是重要的,就像衣服的布料一样,它是小说的质地。不过,故事有故事的力量,小说有人物、场景,有细节,远甚于史书的线性抒写,这也是我选择用小说的方式来表达这个宏大主题的原因。
郝冀川:小说讲到了一些历史大事件,如有名的“川盐济楚”,你怎样看待淮盐、川盐之间利益争夺的这段历史?
龚静染:过去,官盐是国银岁入的大宗,直接对应的是盐饷。淮盐和川盐是我国两大产盐地,受制于自然条件和课税,朝廷对两地的倚重是不一样的。淮盐成本低、产量大,有很大的优势,同时又是皇帝的银库,淮商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而川盐开采成本高,量也不如淮盐,运销主要靠水运,沿江历来对川盐设卡盘剥,所以川盐工业发展相比淮盐处境更艰难。
说盐不能不说到“引岸制”。盐历来都是实行专卖,千年来都是如此,老百姓吃盐是没有选择余地的。过去什么地方产的盐销往什么地方都是有严格规定,否则就视为私盐。朝廷对私盐的惩处非常严厉,不是跺脚就是砍头。我翻阅过大量的盐业史料,历代对盐的管理都是非常严密的,繁文缛节,单一个盐税就达几十种之多,说白白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也无不可,因为就没有其他一样东西比得过盐。
同样是产盐,也并非每一个地方都能供应,这个跟盐场的大小没有关系,只跟朝廷的认定有关系。比如成都过去称为府岸和南岸,有人就认为成都人吃的盐是自贡的盐,这是错的,其实成都吃的主要还是五通桥的盐,这是“引岸制”决定的,真实的历史不能凭空臆想。过去,销岸划分得清清楚楚,你有几张引票,有多少担盐卖到成都统计得绝对比现在的统计局准确得多,销岸谁也不能越雷池半步,侵销是谁都不能认可的事情。那时盐场有专门的“护商队”,都是荷枪实弹的,自己的引地焉能随便拱手相让。
但也正是这个运销的垄断,在“引岸制”的层层制约下,淮盐、川盐之间的利益纠纷是必然的,但它也是小说波澜起伏的故事源泉。“川盐济楚”伴随的是川淮之争,其实质是一次巨大的贸易战争,也可以说是海洋经济同内陆经济的一次战争,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多年之久。从咸丰开始到光绪年间,川盐与淮盐在近半个世纪中,一个拥内陆运销的地利,一个据海盐之强大实力,遥远的湖北是它们的必争之地,而朝廷重臣、盐业巨商、私枭盐匪都纷纷跃上了舞台,历史的戏剧性在此延宕。在《浮华如盐》中,我在开头部分就讲到了“川盐济楚”,“川盐济楚”对一个小城的影响有多深?你去五通桥看看就知道了,那里有条街叫“花盐街”,这就是“川盐济楚”留下来的,因为湖北人喜欢吃花盐,不喜食巴盐,五通桥就出现了这样一条街,是专为湖北人的嘴巴而诞生的一条街。
郝冀川:在小说中不难看出怀荣三命运的沉浮,这个人物颇有传奇色彩,从山西跟随官府押解的囚犯来到四川岷江的桥镇,又因从天而降的一只斑鸠,引发了他凿井取卤制盐的梦想,这也是小说开篇引人入胜的情节。历史上有怀荣三这个人物原型吗?
龚静染:斑鸠的出现是在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这是有意味的,就像谱曲时的第一个音符,为整个曲子定下了调性。有时候不管一部小说有多长,其实看第一句就好像能够感受到整个小说的气息,这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也常常这样去判断小说是否与我的阅读趣味相投。当然,我在小说中刻意写到了那只有些神秘的鸟,是因为它贯穿了整个小说的故事情节,它用一种飞翔或者坠落的姿势,让故事有了种形而上的牵引力量。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感到这个小说的框架太过宏大,它应该有个轻盈的东西来呼应,可以说它不仅具有象征意义,也是为了叙述的穿针引线。
斑鸠的出现同怀荣三是有很大关联的,故事的偶然出于历史的必然。怀荣三这个人物是四川盐商的代表,他谨守仁义礼智信的传统商道,也有对乡邻的担当。但他的命运就是时代的命运,书中的人物跳不出这个命数。我说怀荣三是“命中有盐”,是将众人的命运系于一身,时代对他的选择不仅仅是让他找到了盐发了财,同时也选择了他去遭受磨难和痛苦。从这个意义上讲,怀荣三实际上就具备了一个被悲剧命运笼罩下复杂人物的特点,他的大富大贵只是惨淡世道下的一点绚烂,而且是世俗层面的,他的苦心经营、艰难挣扎才是精神层面的。小说中的怀荣三在人物塑造上有真实历史的基因,甚至可以找到相似的故事,但大可不必去追究真实的原型,我想这就是文学与现实的分水岭。
郝冀川:“世间浮华都会像盐一样消融于大地”,这是你在小说后记中发抒的感慨,是指像怀荣三一样的人物?还是另有所指?
龚静染:小说中人物的命运何去何从,这是读者所关心的,我对怀家的命运已给出了答案,但并没有真正写完,这是在情理中的。其实单就这句话而言,可以当作这本书的整体情绪,要说它有一点哲学意味也未尝不可。这好像也是小说之外的东西,就像去看一场电影,出来之后总有那么一点余味在萦绕。小说不管情节多么离奇、故事多么动人,但最终还是要回到人性的关照上来,我想,这句话正有这样的余味。
(2014年6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