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妈妈不下班》是一本关于职场妈妈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实用指南。作者通过自身经历和访谈,分享了许多有用的经验和技巧,帮助职场妈妈更好地管理时间、应对挑战、提升自我。本书内容实用、生动,对职场妈妈具有很大的启发和帮助。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一
这本书真的强推,其实分析的就是一个常识,也是被我们忽略的现象。女性进入职场并没能获得真正的平等,而在这种停滞的革命(作者意指社会观念的停滞没有为女性进入职场做好准备)中,女性身受家庭和职场两方面的压力,难以平衡。书中有个精辟的比喻,旧时代中的女性呆在家里,等着他专横的丈夫为他赚取培根,而新时代中女性不仅要自己赚培根,还要把它端上桌。里面有几个概念是比较有解释力的,比如性别策略,男性是如何用策略逃避家务,女性是如何用策略让男性去从事更多家务的;还有家庭迷思,面对平等的观念与不平等现实之间的鸿沟,害怕离婚的女性采取怎样的方式去维护心态平衡。对于女性来说,在挑选伴侣的时候要警惕过渡型男性(支持女性工作,但是不愿意家务劳动),他们承担家务劳动的时间不仅低于平等型男性,还低于传统型男性(大男子主义者)。因为大男子主义者更相信自己的伴侣是柔弱的、“无能”的,处于保护欲而从事家务劳动。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二
在本书中,找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共鸣。
妈妈觉得生女儿不如生儿子因为女儿可能要过比较艰难的人生;结婚过的男女在婚恋市场的不公平,男的再婚比女的容易多了,所以男的不轻易离婚可能是因为真的爱老婆;比如有时候得装傻装弱让男的在家庭里劳动;比如职场妈妈的闲暇应该就是在工位的电脑前才配拥有;比如所有人不管男女都在为second shift付出代价不论男女,除了那些不婚主义和丁克;比如之前只有男性贬损在家里的劳动,现在连女性也开始贬损;女性收入普遍低于男性的结构化歧视,也正助长了女性需要在家里干更多家务;金钱对男性有用使得他们免去家务,但是对女性没有,赚得多的女性还是家里家务的主力;男性比女性工资高是为了补偿那些在家带孩子的老婆,但现在越来越多女性也赚钱养家了,而这种结构性的差距仍然存在,这种意义上说,女性在家带孩子其实是占了社会的便宜。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三
此书又名“诡计多端的男人”(开个玩笑) 不愿意承担第二轮班的男人之所以如此还是根源于男权社会形成的“男的就应该要在外边工作,女的就应该在家里操持”思想,然而新时代到来以后,不仅要求女性能够工作挣钱补贴家用,还要求他们能够照顾好家庭。 历时一周,看完此书。本书的著者、译者无一例外全是女性,这不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吗,对家庭的照料更多被认为是女性应当承担的责任,也是更多的女性在探讨和研究这一问题(我不知道有没有男性关注这一问题) 作者提出这一问题,也说明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即男女都应该平等地投入到家庭照料之中,市场和政府提供的解决家庭照料责任的方式只能作为一种辅助,共同承担家庭照料也是维系家庭情感和关系的重要纽带。个人感观,在目前在中国,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很多年的努力。 读完这本书给了新的启发:以往我认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应该积极地参与工作,认为当家庭主妇不是独立女性当为之事,但是这本书告诉我这贬低了“家务的价值”,家务劳动原本被男性所贬低,现在也被一些职场女性所贬低,可家务劳动的价值不断被贬低,那只会有越来越少的男性参与的家务劳动中,这反而更不利于实现男女在承担家庭照料中的平等。我们要做的不是贬低家务劳动的价值,它应该是有独一无二的价值的,而是有更多的人,特别是男性,能够认识到“家务劳动具有很大的价值,并且家庭照料需要男女双方平等的承担”,这样才能慢慢改变目前在承担家庭照料中不平等。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四
做妈妈以前,不能理解同事间关于周末的吐槽,带孩子不是顶顶开心的事情吗?
当妈妈以后,带孩子确实还是我印象里的开心的事,但绝不是顶顶,而且周末确实也要比工作日更辛苦,工作日能完成的刷题打卡做运动,周末几乎就是带娃。曾经我觉得等孩子大一点可以一起读书写字学习进步,现在好像我们确实一起读书写字,但都是他的书和他的写字本,当然,很多绘本很治愈,很适合我,很多英文绘本有许多我不认识的单词,我也在努力学习跟他一起进步。
关于做家务的话题,曾经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为什么家里的老人总是做不到让人称心如意,一个疫情+被隔离的二人世界,24小时的无缝隙朝夕相处,才发现家务磨人,而做家务的我们全靠意志,当然也有爱好,比如我不爱做饭,但是我爱炸锅,我不爱洗碗擦桌子,但我爱干干净净亮晶晶的碗碟和灶台,拖坏了的拖把见证了我的成长,一盆盆菜蔬更是我的技能巅峰。恢复通勤以后,我们白天上班,早晚出门和回家还是保留着部分的家务频率,为了沿袭养成的习惯,也为了老人分担,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是我就是想做一点什么力所能及,而且也是孩子眼前的励志榜样,我悄悄的自以为是。
有一对接受调研的夫妻,提到一个日常的生活场景,玻璃碎了,妻子下班回家,一脚踏在碎玻璃上,血溅当场,她心里难过又庆幸,还好不是她的孩子踩上了碎玻璃,而丈夫并没有做什么。这几日我们家的玻璃也碎了,那一日回家,哥哥的口气不好,抬头看看碎掉的玻璃,一个巨大的窟窿用一块硬纸板配胶条贴的服服帖帖,大块的碎玻璃已经收拾装满了一提桶,一旁的儿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对我说,你要当心点,地上肯定还有很多小玻璃。饭后,哥哥带着婆婆出门去扔碎玻璃。回想起来,觉得很温暖,也很感恩,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更为开放的时代,大部分的母亲都都是全职妈妈,政策和公司都有提供相对的便利,当然,最重要的是,遇到一个愿意分担的另一半以及拥有无时无刻都给予子女帮助和关爱的父母。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五
应需。其实这本书初版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UC Berkley的情感社会学教授对美国的中产阶级家庭描绘。一方面,停滞的革命没有太大变化;另一方面,刚好契合了当下中国快速运转的新中产现状,如果要走入婚姻的男女值得一读。
包括育儿在内的一切亲密关系,都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工作(emotional labor),而在不分国度的整体现代性文明里,女性都是被要求以更为圆融甚而充满善意的通融的策略来应对的一方,这不完全是指性别不平等的文化和社会结构,同时反过来想也是因为任何关系里女性都是高被需求的,孩子需要你的关注,丈夫需要你恰到好处的照顾和“被照顾”,单位虽然不要求你有完整幸福的家庭但如果你没有就等着常被歧视和压榨(除非你的能力能做到职场女王、无情而强大)等等。如果不能建立积极的但实际上却是如迷思般的策略(我常将其称为“强大的解释系统”,外加“心大的应对机制”),通常结果是她会输的很惨。某种意义上,这也可被看作是直觉上的天赋,俗称情商高,这么说真的是让女性自我感觉好一点,说是轻度妄想也没问题,而且归根结底还得需要那么点好运气加持。一个视频里优秀的女儿向妈妈呼喊:我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种问题小孩一般很少向父亲叫出来,可能也不需要。妈妈“高情商”的解答让在场的人为之动容,但本质的逻辑却如迷思一般,这其实是无解的。所有的心理建设,最后分量最重的情绪工作往往都在那个女性身上。
如果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你一步我一步成其舞,那么经年累月、柴米油盐之下的生活,较之轻盈舞步却更像能量博弈的一场摔跤。
从读完《职场妈妈不下班:第二轮班与未完成的家庭革命》出来,只觉得背脊突升一股凉意。在还要继续生活之路并想实现个人心目中完整人生的人那里,策略当道、迷思支撑,便是面对残酷真相的一种快乐的清醒。
婚姻几如宿命,幸福如履薄冰。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六
大缸读书会之后看的。提到的有意思的词是“文化滞差”,在书里,这个词是在讲社会已经向前发展,然而观念却尚未改变。思想的迭代总是比经济发展缓慢。
落在这本书的议题里,这被具体化为,当经济发展和劳动结构转变,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职场,然而社会的思潮仍然期待女性坚守一个温婉、居家的传统女性形象。于是杂糅这两种特质的职场女性成为超人,既要在工作场域独当一面,又要回家后承担家务与育儿的“第二轮班”。对于当代的女性来说,这种经济上的平等解放与残留的传统思想共同构筑了一个中间的两难处境,女性角色的社会负担变得更重,但承担的家庭期待并未减少。这也让我想到布迪厄《男性统治》里提到的“共同期待”与女性气质合谋。
我的观察中,在学校时,像法学或者其他的人文社科专业,女生的人数通常要比男生多。直到开始找工作,一部分女生在准入阶段就更容易被排除,而后进入职场,低年级职位性别差异还不太明显,到了更高层的位置,女性的数量已经不如男性。
这背后的结构性问题很耐人寻味,结婚、生子等问题一定程度会影响女性的职场发展,未婚未育的女性往往被当作不稳定的因素,等真正生育后再回到工作岗位,女性的晋升发展也出现了断层,需要一定时间去弥合。“回归家庭”也时常在呼唤女性,母职似乎天生就提供了一个价值序列,那就是女性的个人发展应当让位于养育子女、照顾家庭等传统责任。而男性却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立业”是评价其成功的基本逻辑。
所以我常在一些社交媒体看到有女性发出疑问,什么时候是女性最适合去生育的时间?看到有些律师给出了时间点,是说刚进入一两年、升合伙人前的一两年,等等。
面对这种权衡,一部分女性做出的反抗是不婚不育的宣言,这在如今的韩国尤其热门;也有一部分女性,最后选择回归家庭,慢慢淡出职场与社会,体现出一种无奈的妥协。
当代的“女白领”们则是一种新女性的完美想象。作为职场女性,她们本身勇敢而具有力量,但这种勇敢并不是女性理所应当包揽一切的借口。除了女性自己需要不断赋能以外,伴侣、社会,都应该作为结构性的一环,分担角色下的责任与任务,不能将问题全部扔给女性,由其自己做价值衡量。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七
阿莉·拉塞尔·霍克希尔德在书中提出的“第二轮班”的概念很形象,在双薪家庭中,女性结束了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工作回到家中,还需要承担家庭中大部分的家务劳动和育儿职责。女性在教育程度、劳动参与以及社会地位等方面快速提高,但是与这一社会变迁相适应的社会文化并没有应运而生,大多数工作场所并不考虑员工的家庭需求,家庭中的大多数男性也并未做出真正的调整来适应女性的变化,平等地与女性分担第二轮班,这是女性面临家庭、工作和育儿等多重冲突的社会根源,霍克希尔德将这种女性的变化与其他领域变革的缺席之间产生的巨大张力称为“停滞的革命”。
在这场停滞的革命下,女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下,女性应该关注家庭,承担更多的家庭照料,在现代性的冲击下,社会也期待女性有自己的事业和成就,这两股力量共同塑造了一个“超级妈妈”的形象,既能处理好家务劳动和孩子照料等琐事,又能在工作上游刃有余。 “超级妈妈”的掩饰将女性面对的社会结构性问题降维到女性个人能力高低的问题,隐藏了女性身上背负的额外负担和压力,而缺失了对丈夫的援助、家务分担、社会支持等议题的关注。
双薪家庭中是如何分担第二轮班的呢?书中的调查数据显示,有20%的夫妻平分家务,70%的男性承担了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家务,虽然男性在家务上的参与度有所提高,但女性仍然承担了每年几乎多于一个月的家务劳动。在劳动性质上,女性承担了更多重复性的劳动和孩子的日常照料工作,而男性承担了一些对时间有更多的掌控力的家务劳动,例如修理电器、修剪草坪等。另外,当家庭和工作之间发生难以调和的冲突时,往往是家庭中的女性而非男性做出职业上的牺牲回归家庭,例如缩减工作时间,或者成为全职妈妈。
霍克希尔德认为,在这种婚姻张力下,性别策略是维持婚姻的基本动力,性别策略即指在关于性别的文化观念的作用下,人们通过有策略的行动去尝试解决手头的问题。在双薪家庭面临的重重压力下,夫妻双方必须调节自己的性别意识形态与现实环境相适应。性别策略可以理解为个人性别意识形态、深层次感受以及实际行动的混合,观念、感受以及行为在某些研究对象身上体现出了比较激烈的矛盾,而有些研究对象比较统一。为了从现实的困境中脱身,职场母亲们大多尝试通过某种方式改变家庭中的角色,例如缩减工作时间、寻求帮助以及缩减家务、孩子、婚姻以及自我的需求。但是要真正使女性走出困境,应该从社会文化、国家策略等角度出发,适应女性的变化,建立更有利于女性的劳动环境和家庭文化。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八
曾经一阵子,我常常问身边的女性,你的第一次女权意识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为什么产生的,大部分人是发生在少年期间,被区别对待后。我的女性意识产生小学,在读到唐朝武则天的时候,历史书总有一种戏谑和八卦的心态谈论武则天,因为是个女性,变得尤为的特殊,那些她如何得宠的篇幅远远高于她执政后的业绩。
我也怀疑我们是不是和男性真的如有些书上说的在智力,情感和思维上有那么大的差别,是与生俱来的吗?还是从婴儿时期我们被区别对待后带来的?我初中数学老师和我妈妈说,我的逻辑思维更像男生,因为几何好过代数,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恭维,在如今我觉得是一种侮辱和被区别化。
我们当前的社会,要求女性积极投入社会工作中,正如书中所说,因为社会和经济的推动,女性积极参与了经济建设中,这是人类社会的改革进化,但是家庭革命,性别策略却远远落后经济改革带来的社会分工。
我的母亲非常幸运地在她的工作领域中,实现了女性的突破,我常常说我母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是现在想想,这句话更多的是表达了不公和辛酸,我母亲在整个家务分工中也包揽了大部分,她在下班后,积极投入了第二轮班。我幼年时期大部分的记忆来自我父亲,因为他陪伴我玩耍,而我母亲则大部分被琐碎的家务困住,但这并不代表,她缺席了我的童年,我记得她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和我亲亲。 可以准确地说,父亲引导了智力的发展,母亲影响了我性格的形成。 长大后,当我母亲从事业中退居二线后,我和我母亲走得更近了,我一开始觉得是因为我们是母女关系,但是其实是我母亲主动参与了更多和我的互动, 她把工作的时间,挪到了第二轮班中(孩子的教育)。
我很难想象我是我母亲,我是否可以坚持下来,我会不会奔溃,我会怎么教育我的孩子。
我看到我身边职场母亲,事业往往会因为家庭而停滞不前,或者缓慢前进,她们对于过多分担家务总有难言之隐,似乎她们已经接受女性该承担更多的家务,是社会公理。她们常对我给出的建议一笑而过,因为她们或许认为,这些争取会给家庭带来不和谐的声音。
我有两个小侄女,我不清楚她们未来的社会会怎样,但是也许我们今日的争取和反抗,或许会让我们的后代女性更加公平地参与社会家庭生活。
对于那些全职妈妈,社会,特别是她们的丈夫和我们这些职业女性,必须把全职妈妈也作为一种职业,因为她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教导和影响人类社会的未来,不是这样吗?
最后,尽管我父亲逃避了很多家务,但是至少他对我的教育不是从一个女孩出发,而是作为他的孩子,他给了我更多的勇气去面对异性的竞争和所谓的差异化,有时候明明知道天平的一端已经倾斜,但是我仍然会争取一个平等的机会。人类的进步就是不断地打破自己创立的规则,建立新的规则和平衡。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九
从作者的这个框架,可以捋清楚一些事——从人的性别意识到所采取的性别策略,亲密关系中聚集大量冲突的“感恩经济”,以及围绕“不足的感恩”而进行的推拉、博弈。
性别意识/性别观念是指,一个人在内心深处认为男性应该做什么,女性应该做什么。比如人的基础是家庭还是职场,该追求的是身为幸福家庭的一员还是个人能获得独立的经济收入。男女在婚姻当中应当如何分享权力,在婚姻当中如何分担家务劳动和育儿任务。 个人主动或被动地全方位评估自己拥有的优势和条件,以及社会上同性或异性的整体情况,最终选择一套性别意识,让自己的生活对自己而言“说得通”。 性别意识/性别观念是分为表面和深层次的,因为人们常常并不能做到表里如一。 比如(1)传统型,女性的个人身份认同建立在家庭角色之上,工作与否不重要。男性的个人身份认同则建立在工作和职场上。男性在家庭中拥有的权力更大,可以做出最后的决策。(2)平等型是指夫妻双方权力平分,或者都以家庭为重,或者都以事业为重,或者都要获得工作和家庭的平衡。(3)过渡型介于两者之间,主要是指女性既要有家庭身份,也要有职业角色,但是丈夫的职业比自己的更重要。过渡型的女性既想好好照顾家庭,也要赚钱养家,同时赚钱养家主要是丈夫的责任。过渡型的男性全力支持妻子在外工作,但也要求她承担绝大多数的家务事。
性别策略是指在个人性别意识/性别观念的引导下,人们是通过哪种准备、采取什么行动、如何采取行动来面对生活的。比如一位父亲,可以暗示自己“孩子有妈妈在照顾”或“照顾孩子是妈妈的责任”,从而忽略孩子的呼唤和妻子的需求,或者做好“及时回应孩子需求”的准备,在孩子哭时立即冲到面前。 为了家庭而采取的常见整体策略有缩减工作、缩减孩子需求、缩减家务、做超级妈妈(超级爸爸按比例几乎不计)、离婚、引入第三力量等。
感恩经济是涉及到“在两性关系中,什么被视为是一种馈赠”的互动。当一位丈夫认为“女性应当比男性赚得少但多顾家”的时候,对于“妻子比他赚得多”这件事的忍受就成为一种馈赠。而另一位没有此类想法的男性,可能会觉得妻子丰厚的薪水本身是一种馈赠。人们吵架可能常常更多是觉得“我做了XXX,你并没有在意/感恩”。
作者把“为了应对家庭张力而掩盖某种关键真相”称为家庭迷思。在我看来就是视而不见,糊弄自己,劝自己忍下去的那个部分。比如当一位妻子要求丈夫平分家务而没有实现时,他们选择按照楼上楼下来“平分”,丈夫负责在楼下的车库修车,妻子负责楼上的孩子+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又比如身边强烈要求平分家务的人都离婚了,那更看重婚姻的人觉得“虽然也想均分但还是婚姻第一”从而退一步,放弃“家务平分”。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十
码一波作业。
Hochschild在选段中描述了一个经典的双薪家庭形象:渴望平等、热爱工作、重视家庭的超级妈妈和一个表面尊重妻子、实则消极抵抗的丈夫。当平等型的女性和过渡型的男性[1]相结合,性别再生产将在家庭这一基本单位展开新一轮的实践,男女双方在处理劳动分工上的博弈,展现的不仅有不同权力地位主体所采取的性别策略,还有个体在处理情感时的感激“礼物”。
Nancy自称是“女权主义”,相比于母亲,Nancy的确通过工作摆脱了家庭主妇的传统角色,但是Nancy承担了远多于Evan的第二轮班——包括照顾Joey、维系人际和操持家务。为了改变疲惫而不平等的现状,Nancy尝试过制定清单等现代策略,也使用过她曾鄙视的性生活的消极抵抗,这些努力都无疾而终。最终双方达成了“楼上-楼下”的妥协,Nancy重塑了对平等的信念和对丈夫的感恩,Evan的楼下工作一方面回避了两人的性别意识形态矛盾所产生的家庭纠纷,另一方面也维持了原有的家庭权力结构——Evan实际上占据更高的权力地位和更有效的话语权,Nancy采用扮演超级妈妈的策略,通过强调自己在家庭中的控制权掩饰实质上权力的不平等[2]。
同样是面临不对等的付出和回报,为什么Holt夫妇没有像书中的Stan夫妇一样爆发更大的危机,而是在家庭迷思下重归于好呢?Nancy和Evan在两种性别意识形态中暗示了更深层的表达感谢之情的交互作用:二人在各自领域表达了足够的感激,并且Nancy通过情感劳动说服自己重塑价值观,重新“学习”了对Evan的感激之情,这才维持了双方给予彼此的爱意,维系了婚姻。以下将详细讨论“感激”的交换在婚姻中的定义、冲突类型和解决策略。
首先,Hochschild在书中有明确提到婚姻中的“感恩经济”:夫妻双方通过对家庭的贡献(主要是经济收入和家庭劳务,同等付出下前者兑换的道德积分更多)不断向情感银行存入道德积分,回避家务实际上是用账户上的道德积分兑换自由时间,而包揽家务可以积攒道德积分,也可以用来塑造女性在第二轮班中的绝对权威。除了积分兑换制的逻辑,处理家务还会被视为一种无偿的“馈赠”,作为礼物而流动。当一对夫妻发生矛盾时,很少是因为具体的谁做了什么,谁又没做什么,更多的争执聚焦于馈赠的索取和给予,这便是家庭政治的底层逻辑。
那么Holt和Stan这两个家庭又为何爆发冲突呢?这是因为感激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出现了两种类型的感恩经济模型。第一种是Holt家出现的不平衡的感激模型,Nancy作为平等型女性,希望丈夫通过分担家务来表示自己的感激,而Evan作为过渡型男性,害怕平分第二轮班会使自己在家的权力地位下降从而受制于妻子,于是他选择回避请求。Evan对Nancy的感激是在当下行情的比较下产生的:相比于传统型男性,Evan支持Nancy工作、愿意倾听她的观点,而Nancy无法有效接收这种感激,从而造成 “感激天平”的倾斜。第二种是Stan家出现的错位的感激模型,Seth和Jessica都是中产阶级律师,Seth所在的法律行业高度强调付出,本质上是反家庭的,Seth用自己在工作上的奉献来表达对家庭、对Jessica的感激,并希望在家里获得回报,不幸的是,Jessica的观点与Seth非常像,这导致她无法接收Seth在工作上表达的感激,也无法付出Seth需要的在家庭中的感激。Stan夫妇对感激的误解造成了婚姻的张力,使得彼此给予对方的爱意越来越少。
以上两种感激模型都造成了婚姻矛盾,而Holt家采取了一系列策略,使感激天平重新回正。首先,不同地位的人在情感回报上的要求不同。Hochschild在《心灵的整饰》中提到,地位平等、关系稳定的双方交换通常是位于同一水平线的,而当一个人的地位高于另一个人时,双方都会接受地位低的人要多付出这一看法。专注的聆听、感激的微笑都是一种顺从行为,这些行为的缺席常被认为时男子气质中有吸引力的地方,这种互补性往往掩盖了人们预先假设的亏欠关系、权力地位的不平等。Nancy和Evan的权力关系始终是Evan高于Nancy,尽管后者在价值层面不愿承认。“楼上-楼下”的策略看似是双方的让步,实则是Nancy重新学习了如何去用Evan的方式接收感激的礼物:Nancy将Evan和其他中产男性而非自己作比较,学习了如何用当下行情来为自己丈夫的行为进行辩护,替Evan给情感银行存入更多的道德积分。就像米德所言,人的自我意识是在互动过程中观察别人行为产生的,Nancy的感激也是在外部社会的既存事实中产生的,并将其运用在小家庭内部。在这个过程中,Nancy付出了更多重塑价值观的情感劳动,说服自己成为一个表面上追求两性公平、实则接受地位差异的超级妈妈。相较之下,Stan夫妇都没有尝试了解对方家庭责任的观点,虽然两人的权力地位比Holt夫妇更加平等,但是也正因如此,Seth和Jessica才不愿妥协,而是在婚姻的张力中不得不消磨掉对彼此的感情。
诚然,Hochschild在本书中展现了深厚的学术功底、细致的观察能力和文字表达能力,但在“新好男人”的产生上,作者依然存在一定的刻板印象,只是将其归因于个别男性不幸的童年、残缺的父亲形象并不能提供一种结构性解释。此外,作者对“新好男人”的定义只适用于中产阶级,忽视了工人阶级男性完成“革命”的可能性,这是本书的不足所在。
参考文献:
[1]淡卫军.社会转型时期的情感经营《第二轮班1:职业父母与家庭变革》评述[J].社会,2008(03):205-215.
[2]淡卫军.情感,商业势力入侵的新对象 评霍赫希尔德《情感整饰:人类情感的商业化》一书[J].社会,2005(02):184-195.
[3]HOCHSCHILD A R, MACHUNG A. The Second Shift[M]. New York: Penguin Books, 2003.
[4]霍克希尔德 A R, 成伯清, 淡卫军等. 心灵的整饰 人类情感的商业化 commercialization of human feeling[M]. 上海: 上海三联书店, 2020.
[5]霍克希尔德, 肖索未, 刘令堃等. 职场妈妈不下班 第二轮班与未完成的家庭革命 working families and the revolution at home[M].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1.
[6]米德 G H, 赵月瑟 心灵、自我与社会[M]. 上海: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5.
[7]王鹏,侯钧生.情感社会学:研究的现状与趋势[J].社会,2005(04):70-87.
[1] Hochschild认为婚姻角色中存在三种意识形态,包括“传统型”“过渡型”和“平等型”,而作者采访的大多数人在观念上都属于过渡型。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十一
讲述单身母亲故事的美国电影《永不妥协》剧照
曾听过一个播客,是在谷歌工作的一位华裔女高管,讲述如何在家庭中平衡和管理丈夫对家务和照料的付出的。她发现自己每天在照料孩子上花的时间大概是4~5个小时,为了平衡,她对丈夫做出了要求,他每天也要花4~5个小时。
为了更好地理解家庭内的事务,也理解我们在孩子出生两年来由于照料和家务劳动而时不时爆发的冲突,我和丈夫都阅读了《职场妈妈不下班》这本书。最开始有点担心,毕竟这本书是写于1990年代末的美国的,会不会有点过时了呢?后来发现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
首先这本书写的就是美国的工薪家庭和中产阶层家庭,夫妻双方都有“第一轮班”要上,没有那种丈夫在外工作,母亲做全职妈妈的家庭,这和我们家的情况一样。
这些家庭在夫妻两个人出去上班时也是把孩子送到保姆家去,有点像国内所谓的朝九晚五的白班阿姨,而两个人需要分担的“第二轮班”主要就是晚上五点到十点的时间,内容包括照料孩子,做家务(洗衣做饭等)。
书中一个有趣的观察是,这本书发现无论女性在外面挣多挣少,是一个公司的副总裁还是在一个可以灵活办公的社会机构工作,她们都更多承担了更多的第二轮班,甚至有一些女性需要做平衡——她们工作越成功,优于老公,反而要在家里做更多的第二轮班,去证明自己在家庭上的价值。
平均而言,在1980年代的美国,职场妈妈们每年在第二轮班上花费的时间,比丈夫们多了整整一个月。
当然,这些女性也会要求分担,但是几乎都遇到了非常大的阻力。作者霍克希尔德非常有社会学的想象力,她提出了“感恩经济学”这样一个模型。简单而言就是说,一些钱挣得多的男性坚信自己理所应当享受更多的闲暇时光,例如保证自己运动以及朋友聚会的时间;可同时,那些挣钱比老婆少的男性,却并不会遵循“钱袋逻辑”去做更多的家务,反而会因为自己“忍受了”老婆挣钱比自己多,而觉得自己是“更有度量的男性”。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挣钱少而去做更多家事,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就失去了男性的特权了,就更没有男性尊严了。
而丈夫在看完这本书以后,也第一次明确认识到,原来职场妈妈的焦虑程度比其他任何群体(包括职场父亲、全职妈妈等)都要高,可能这也让他对我的处境多了点共情能力吧。
丈夫说,他发现这本书里让他印象比较深的洞察包括,一个女性去对丈夫提要求本身就是一种“额外劳动”。而以前他会说,为什么我就不能“明确提出要求”呢?
霍克希尔德把女性的变化与其他领域变革的缺席之间产生的巨大张力,称之为“停滞的革命”,这也是全书的核心观点之一。她说,女性大量进入经济生产是一个巨大的社会变迁,但能够对这一个过程起到润滑作用的,对婚姻和工作增进的文化和理解并没有应运而生。大多数工作场所并不考虑员工的家庭需求,在家里大多数男性也尚未真正做出调整,去适应女性的变化。婚姻就此成了“停滞的性别革命”的张力磁场,性别策略也成了婚姻的基本动力。
而女性的“性别意识”也并非铁板一块,书中有个叫安的女性经常反反复复。她一会儿觉得我应该做更多家里的事,以给老公更多的空间去工作。有时候又突然会想,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平分家务和照料?
让很多人意外的可能是,安的事业比她先生好。她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裁,但仍会觉得处于职业中的身份是不真实,甚至是没有意义的,反而是在家里做一个妈妈的时候,才觉得很真实。安身上体现的是性别观念认知和情感层面的一种断裂和矛盾。情感层面她其实还是很传统的女性,可是在认知层面,她觉得自己应该做职业女性。
在HBO最新美剧《婚姻生活》中,男主角哲学教师强纳森更多照顾家庭,女主角蜜拉是科技企业高管,经常出差在外。谁更多承担照顾家庭的职责,也是本剧探讨的话题之一。
看完这本书之后,我发现作为职场妈妈的纠结和失落、咆哮和叹息都不是独属于我的。发现这背后的原因以及自己并不是特例,这让我感到如释重负。
这本书解答的问题非常落地特别具体:比如为什么有些丈夫真心愿意分担家务和照顾孩子,而另一些是出于无奈勉强同意,还有一些就是抗拒不从的呢?
其实这本书里给出的唯二的两个“新好男人”也说明了,能不能真心付出分担家务和照顾孩子,背后起决定作用的是观念(而非经济原因)。
书中一位叫迈克尔的大学老师,在没有孩子之前也在妻子艾德丽安的几次“分手威胁”下开始分担家务(从刚开始做不到到后面就是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转变),但是当他们俩的双胞胎出生之后,家里的工作量剧增,更加不得不分担了。
迈克尔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在周围人都在“科研内卷”的情况下,他却主动给了家庭更多的时间,迈克尔放弃了晋升,放弃了职业上更高的追求。与此同时,艾德丽安也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申请了杜克大学人类学系第一个终身“半职教授”(只拿一半的薪水,工作时间也是其他同事的一半)。
这也是一个微观的家庭权力斗争的故事。结婚前两个人曾说好“丈夫的工作优先”,但婚后老婆艾德丽安发现,当时自己的认可和承诺太草率了,她提出需要分担,原因是艾德丽安要跟五、六个“不需要顾家”的男性去竞争同一个终身教职。
乍看起来,这对夫妻的做法应该是不符合很多人“经济利益”最大化的家庭事务安排的,因为两个人实际上都在事业上做出了牺牲。但这是因为他们共同的价值观——家庭大于工作。
霍克希尔德在最后说,她见过最幸福的婚姻就是迈克尔的家庭这样的组合:夫妻双方没有让女性背负原先的家庭主妇母亲的角色,也没有像人们贬低“农民”那样,贬低该角色的价值,他们共同承担家庭主妇母亲的角色。夫妻们沟通良好,因为他们善于对各种细微的照顾家庭的行动表示感激,参加孩子的校园演出,辅导孩子的阅读,心情愉悦的准备晚餐,双方都能熟记购物清单等等。
丈夫在阅读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他者化”这些“新好男人”。一方面他会强调自己没有迈克尔那样敏锐感知孩子情绪的天赋,他也会说“我们还没有经济自由”。
不可否认的是,当下中国社会竞争的激烈程度有甚于当时的美国,男性也不得不更被卷入“钱包逻辑”,甚至我们给家庭提供的育儿支持是更少的。
有人此时会说,仅仅督促丈夫们也来平分家庭照料是“治标不治本”,可《职场妈妈不下班》让我们看到,至少那些“新好男人”的家庭是更加幸福的, “新好男人”和他们幸运的妻子共同把家庭打造成“水晶洞”,而外面的事业不是目标,他们时时提醒自己“家人”的重要性。
丈夫说他很难有机会向其男性朋友推荐这本书,因为“男性之间很少谈论这些私人领域的事”。不过可能他们的妻子会逼迫他们去看。
我倒是已经向很多女朋友推荐了《职场妈妈不下班:第二轮班与未完成的家庭革命》,其中某些“策略”可以帮助女性在婚姻中“赋权”,就算你对性别观念这些理论不感兴趣,这本书的12个真实家庭案例都生动如短篇小说,可读性极佳。无比赞同豆瓣一位网友的评价:“敬佩1980年代的女性主义学者,她们向深渊投以勇敢的愤怒、天真的狂喜和温情的犹豫,她们的研究踏实而富想象力”。
*首发澎湃新闻“文化课”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十二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贝书单 ID:bookpage 发表时标题为:男人不做家务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霍克希尔德,《职场妈妈不下班:第二轮班与未完成的家庭革命》
脚踩高跟鞋,肩背育儿袋,手捧笔记本,魔鬼身材,表情坚毅,大步向前冲进硝烟滚滚的职场……当我们谈论起职场妈妈,大概不少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形象。这是美国当代著名社会学家霍克希尔德《职场妈妈不下班》(The Second Shift: Working Families and the Revolution at Home)中文版的封面图片,也是今天无数职场妇女的定妆照。
中文版书影
不论你是个已有育儿经历的妈妈,还是在类似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打开这本根植于美国现状的书,大部分中国读者都会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共鸣,我们有关工作和育儿的那些遭遇——越来越长的加班时间,无休无止的家务劳动,无法调和的父母分工,陪孩子还是干事业的永恒难题……都能在这本书中找到大洋的彼岸回响。《职场妈妈不下班》不是一本逢迎性别政治的畅销书,也没有简单的将女权主义的标枪扎到男权的对立面上,而是基于长期大量的一手访谈资料立体地呈现出一种现代工薪家庭的普遍困境,具有超国家的共性。在作为原子的家庭个案中,本书所呈现的“带娃危机”是多层次的;而作为双职工家庭的通病,本书的所有调查案例无疑都呈现出“职场父母连轴转”现象的普遍存在,只要你是个上班族父母,或者哪怕身边有一位这样的同事或朋友,便不难从这本书中发现熟悉的身影。
霍克希尔德之于中文世界并不陌生,身为情感社会学的代表人物,她的《故土的陌生人》《我们如何捍卫私人生活》等多部关于美国社会的调查研究都已经拥有中文译本。这一次,社会学家的目光投注到了家庭照料与职场女性上。作为一项以家务劳动与性别关系为切入点的社会学调查,作者的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调查样本涉及55个美国家庭,并在1980—1988年对其中的12组夫妻进行了长达8年的追踪采访,这12组家庭的访谈记录组成了本书的主体部分。本书首版于1989年,并在2003年,2012年两次增补新数据,今天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中文版就是根据两次修订后的新版翻译而来。
《职场妈妈不下班》开拓性地为一个全职工作者照料家庭的时间做了一次新的命名——“第二轮班”。“上班的时候你在干活儿,当你回到家,还是干活儿,然后你再去上班,继续干活儿”,书中一位接受调查的受访女性第一次提出了这个概念:
白天出门上“第一轮班”,下班料理家务是“第二轮班”,将照料家庭的时间视为一种客观现实,并将其纳入“劳动”而非一般意义上的“私人时间”进行统计,是本书作者一种敏锐的创见,而承认“第二轮班”的存在,就成了《职场妈妈不下班》隐含的大前提。
“带孩子”,当我们说起这个词,大部分人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一定是一位母亲的形象。为了维持这个约定俗成的观念,并同时适应现代中产家庭的经济需求,我们的文化构建出了一个“超级妈妈”神话——就像本书中文版所呈现的封面一样,“她”是职场中的胜利者,在社会经济生产中占有一席之地;同时,“她”可以轻松地周旋于收拾家务和带孩子等一众琐事之间——后一件事对她根本够不成一种“工作”,更遑论是“负担”。工作和家庭之间那条巨大的能量裂缝,在这个女性身上凭借超强的“个人能力”可以完全弥合。作者将这种造神行为定义成“文化掩饰”:
由于一种性别意识形态的长期影响,女性的时间不被赋予和男性时间平等的价值,女性从事的劳动也往往遭到贬低,甚至达到可以忽略的地步。由于长期以来家务劳动和照顾孩子是“女人的事情”,因此人们似乎习惯了它“理所当然的”不是一种工作,甚至不愿意承认做这些“杂事”也会“花时间”,文化掩饰就在这种理所当然的偏见中悄然生长出来。特别是对于中国来说,在我们的社会发展中,女性以国家运动的形式开始被大量召唤进入劳动力市场,诚如本书的中文译者肖所未教授在译后记中所写:
与此同时,超级妈妈神话想进行掩饰的还包括站在这个光辉形象背后为她分担任务的所有“保姆、女佣、日托工作者”等一系列不被看到的蓝领阶层。毫无疑问,在媒介传播形象中,超级妈妈是清一色的“白(领)骨(干)精(英)”,或者至少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层。而事实上,许多从事家政工作的女性也是职场妈妈中的一员,本身也在承受着“自己的家务”与“别人的家务”的双重负荷,令人遗憾的是,因为职业不够“体面”,她们甚至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女超人神话的想象范围,家政行业的蓝领女性不得不接受着双重的掩饰,成为这个社会最不被看到的群体之一。
超级妈妈的掩饰将一个结构性的社会问题收缩到“个人能力”高低的领域,并以此制定出了标准评价女性:“她很能干,自己带孩子还能当领导。”“她能量不够,当妈还可以,对工作不上心。”“她挺遗憾的,自己事业虽然不错,孩子没培养好。”或骄傲或遗憾的,超级妈妈的形象敷衍了客观需求造成的冲突,成为女性得失的标尺,却并没有人质疑这个形象所掩饰的内容本身是否合理。
而事实上,家务工作所需要的能量投入并不比社会化的工作少。
在今天,职业女性数量的增加被视为“女性解放”的重要例证,并促进了女性权利的提升,然而,当女性的一只脚已经跨入现代经济生活,男性与之相匹配的婚姻家庭观念却并没有应运而生。如果说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男性劳动力转移(男人从农场转移到有偿工业劳动),使男人在文明进步的程度上走在了女性前面,那么在后工业时代,大量职业女性的产生也正在让无数家庭与传统的生活模式告别。但这一次是男性“拖后腿”了,丈夫们并没有快速配合上妻子身份的转变——女性的另一只脚依然被牵绊在无法厘清边界的家庭劳动里,得不到足够的帮助和分担。这导致了一个不眠不休的“不下班妈妈”的诞生,本书将这一现象称为“停滞的家庭革命”,它的“停滞”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劳动时间的差异
在时间的维度上,女性的总体劳动时间高于男性,作者曾对她的调查对象进行了这样的计算:
诚然,现代社会的性别革命主要由经济领域的变化引发,但事实上普通人往往是在婚姻里更强烈的感受到了它。自人类进入父权社会以来,女性理应更多照料家庭这种价值观就受到普遍认可,时至今日它几乎已经同时潜入了男性和女性的文化无意识中。在本书进行调研的受访人群中,70%的男性自述承担了三分之到一半的家务劳动,而能够与女性平分家务的男性仅有20%,另有10%的男性承担的家务不足总量的三分之一。
*劳动性质的差别
而即便是在家务分配比较平衡的家庭中,女性也会出于传统价值观的影响,习惯性认为自己对操办家庭事务负有更大责任。《职场妈妈不下班》将一个人的劳动时间分成三个部分:工作、家务和孩子。作者敏锐的发现,同为全职工作者,母亲常常要应付以上全部三项内容,而大部分父亲则只需要照顾其中的两项:工作和孩子。我们只需对两种劳动的性质进行简单的比较就会发现,父亲在做选择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家庭生活中最枯燥的那部分:清理房间、收拾厕所、洗衣做饭。就算是在“照料孩子”这一项劳动中,父亲更多承担的也是带孩子“做好玩的事”,比如户外游戏,或者辅导学习。而母亲则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日复一复的看护上:比如喂饭、洗澡、换尿布、带孩子去医院……
在家务劳动分配比较平均的家庭中,母亲通常也承担了更多在固定时间必须执行的重复劳动。比如在大多数家庭中,母亲负责做饭,父亲负责修理电器。做饭是一日三餐,到点必须进行的任务,而修电器也许只要几个月甚至一年一次,况且还可以“等我有时间时”再做。
而女性则表现的更为疲惫、心力交瘁,尽管职场妈妈通常拥有更好的经济地位、更高的自尊感。
诚如本书的副标题所言,这是一场“未完成的家庭革命”,女性通过职业生活提高了社会地位,但革命的另一半并没有完成:家庭经济压力对女性薪水的实际需求与根深蒂固的“男主外,女主内”思维造成了矛盾的停滞,家务劳动依然不停的呼唤着女性,旧道德的楷模依然存在。
那么在这场卡住的革命中,男性的面貌又是如何呢?
答案似乎是:并不快乐。
《职场妈妈不下班》的另一个亮点正在于客观的揭示出现代社会的男性在双职工家庭的系统性困境中也并不是作威作福的形象:
面对疲惫不堪的职场妈妈,男性采用的应对策略通常有两种:超级奶爸或者视而不见。成为超级奶爸——这其实是“超级妈妈”的异性复制版,同样的负荷转移到男性身上,但问题并未有根本性解决;而对家务劳动视而不见,一些男性选择用这种回避的方式与叱咤职场的妈妈们争夺家庭地位的平衡感:要求妻子做家务是一种特权,如果男人分担了第二轮班,他就丧失了这种特权。然而即便如此,承担巨大工作量的女性的负面情绪也会造成家庭矛盾,让男性处于道德上的不利地位,进而陷入同样的沮丧和焦虑。
《职场妈妈不下班》使用“性别策略”来称呼夫妻双方对待家务分工的观念和处理方式,每每涉及男性性别策略的时候,作者的描述往往略显灰暗,性别策略的底层充满断裂和心机,作者由此提出了一个“感恩经济学”的模型:夫妻双方通过对家庭的贡献(主要是经济上的)不断向情感银行存入道德积分,而避免做家务的人其实就是在用自己账户中往日的道德积分兑换自由时间。除了积分兑换制的逻辑,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有时处理家务还会被视为一种无偿的“馈赠”,作为礼物由一方送给另一方:
作者进而指出,当一对夫妻发生矛盾时,很少是因为具体的谁做了什么,谁又没做什么,更多的争执聚焦于馈赠的索取和给予。不得不令人叹服,霍克希尔德在此处所展示出的“社会学的想象力”简直可以用犀利来形容,几乎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家庭政治的底层逻辑。
《职场妈妈不下班》在最具体的语境中还原出了“双职工”家庭中夫妇双方的尴尬。正如作者在本书接近尾声时诚实地指出的,这是一个社会的系统性困境,尽管大部分情况下,在职场和家庭的矛盾间选择承担更多家务而放弃职业生涯的是女性,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男性也是工业化社会中劳资制度的“迷失者”。夹在职场对劳动力剩余价值的剥削和家庭的日常运转投入之间,如果人们的性别观念不发生改变,如果无法从国家制度上正视家庭劳动的需求,以至于从外部提供更多的家政帮助和支持,显然,单纯依靠夫妻内部的主观努力我们很难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要投入工作就没有时间照顾家庭”,霍克希尔德大胆地讲出了这句真话。这种物理时间上的矛盾不可能由“超能力妈妈”的神话来粉饰,而家务劳动、陪伴孩子、照顾老人,又切切实实是足够一个人不止不休劳动一天的工作量。《职场妈妈不下班》客观而诚实的将那个长期被遮蔽的,摸棱两可的“家务事”提到台前来进行讨论,通过数据统计和一手调查向人们展示照料家庭这桩“小事”的真实存在和它应被与“上班工作”平等对待的理由,这是本书作者的人间关怀所在,也是本书从始至终力图向读者们传递的价值观。在本书的末尾,作者向我们提出了自己对于这个矛盾的解决方案以及一个更良性的国家性别策略:男性有意识的主动分担家庭劳动,并在工作场所建立日托中心,赋予生育、育儿、带老人看病等一系列家庭职责以合理的带薪假期。——否则,依据作者的统计显示,我们可能会迎来的是一个离婚率更高的社会,毕竟谁的一天不是只有24个小时呢。
职场妈妈不下班读后感篇十三
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李萱,欢迎来到婚姻书单的第二集节目。 在上一集的节目中,我们讲到了费孝通先生在《生育制度》这本书。如果大家还有印象的话,费孝通先生说,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人类社会性别分工的一种制度,如果社会中的性别分工改变了,以此为基础的婚姻制度也可能随之改变。 从费老写书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今天,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社会的性别分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拿中国的情况来说,自建国以来,女性接受教育、参与各行各业的劳动早已成为常态,虽然近几十年来数据有所下降,但中国女性的劳动参与率一直保持在60%以上,稳定地占据全社会就业人口的半壁江山(43.5%)。 不仅如此,中国女性的职业成就还相当出色——诺奖也拿了,太空上了不止一回了,亚洲杯夺了好几次了。社会上的性别分工,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这些家门外的革命,对家门里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影响?女性就业成为常态之后,婚姻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围绕这些问题,今天我想跟大家介绍的,是美国社会学家阿莉·霍克希尔德的名著《第二轮班》(The Second Shift)。 这本书的英文原版出版于1989年,最新的简体中文译本来自北京师范大学的肖索未老师带领的翻译团队,肖老师曾经是霍克希尔德的学生,这个译本不管是在学术内容上还是在文字的流畅感上都把握得非常好。有趣的是,这个译本,把书名意译为《职场妈妈不下班》,译者的解释是因为“第二轮班”这个词听起来过于书面。 我自己倒对此有些不同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书中提出的家务劳动相当于职业女性“第二轮班”这个概念非常重要,而且“第二轮班”这个名字不但贴合英文原文,中文表达也更简洁。因此,在这一集节目中,我依然用《第二轮班》来指代这本书,希望译者不要介意。 熟悉欧美社会的朋友们可能知道,西欧和北美各国虽然很早就产生了女权主义的思想和争取女性投票权的社会运动,但因为没有经历社会主义改造,加上二战后保守主义思想回潮,女性的就业率一直徘徊不前。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欧美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之后,女性才开始大规模地参加工作。本书的作者霍克希尔德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本主要描述的就是女性就业成为社会主流之后,她们的婚姻和家庭生活的状态。具体来说,这本书要回答的问题包括:在女性进入职场后,家庭里全本由女性一个人承担的千头万绪,夫妻两人是怎么分工的?为什么? 虽然这本著作已经跟我差不多年龄了,讲的也是千里之外的美国家庭,但我依然能够常常在今天的中国家庭中观察到书中反映的许多生活困境。因此,我认为这本书对于今天的中国婚姻,仍然能够提供宝贵的启发。 婚姻家庭中的夫妻分工如何研究? 婚姻家庭中的夫妻分工要怎么研究?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还不简单嘛,找一些人问问就行了。我想先请大家根据自己家的情况,思考一个小问题:每天围绕“吃饭”这件事的相关家务,你们家是谁负责?为什么?已婚或者同居的可以想一想自己的小家,单身的可以想一想父母家里的情况。 仔细想象一下自己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你可能会马上发现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并不容易给出直截了当的回答。 比如有的人可能会说:“哎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们家买菜的是一个人,具体烧的又是另外一个”;有的人可能会开始解释:“我们家都是我家属做饭,但是这不是因为我不肯做啊,我的工作是这个性质的,不方便每天回家做饭……”; 还有人会说:“最近几个月,因为我失业了,做得比较多,去年还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其实特别正常,因为家庭生活的确特别个人化、很琐碎又很多变。 不仅如此,很多时候人们对于家庭生活为什么过成了这个样子,并没有积极的思考或者夫妻之间的讨论。即使是对婚姻与家庭比较有想法的人,他们的主观感受也未必反映客观现实。已婚或同居的小伙伴可以再尝试一个问题:挑选四五样你们家里比较主要的、需要在两口子之间分配而没有外援的家务,估计一下自己承担了这项家务中大概百分之多少。 然后,请不要告诉你的家属你自己的估算,请ta独立地估计一下ta贡献的比例,然后把每项家务你们俩分别的估值相加。你得到的数字是多少?聪明的听众朋友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些数字常常不是100%。 因此,研究婚姻家庭生活、人们关于这些生活安排的想法和行为,是非常复杂的。 《第二轮班》这本书的作者霍克希尔德是怎么做的呢?她和研究团队花了八年的时间,深入采访了许多家里有0-6岁儿童的双职工家庭,询问不同的家庭成员他们家里的各类分工是怎么做的。 特别有意思的是,对于其中12个参加研究的家庭,她在访谈之外还进行了实地观察。在得别人的允许和邀请之后,霍克希尔德会花几个月的时间在工作日下班以后或者休息日到这些家庭里去,低调地陪同、参与他们的家庭生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像家里的一条宠物狗,默默地待在一边”。 这样的观察之后,霍克希尔德还会在后面的几年时间内和这些家庭尽量保持联系,了解他们的家庭近况。 大家可以想象,这样的研究是多么费时费力,需要多么高的技巧和参与研究的家庭长期相处,抓住时机、恰到好处地提出那些看起来可能很私人、很琐碎的问题。 这种方法也意味着对于研究者霍克希尔德来说,别人的“下班时间”正是她精神需要高度集中的时候。尤其是,在进行这些研究的时候,她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小朋友需要照料。另一方面,或许正是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家庭生活经验,让她观察家庭生活、解读婚姻关系的目光更加敏锐,更能体会到其中的复杂和微妙之处。 家门里的“第二轮班” 霍克希尔德通过“沉浸式”的研究方法发现了哪些微妙之处呢?让我们来看一看书中的采访的一个家庭。(这本书里所有的家庭都有化名,为了方便起见,我在这里就用夫妻的姓名first name来指代,而不用姓氏了)。这个家庭的妻子叫做Nancy, 丈夫叫做Evan, 他们的儿子叫做Joey。接受采访的时候,丈夫Evan表示他是这样描述他们的家庭分工的: “我们真的没有算过谁做了什么。谁先到家,谁就很可能先准备晚饭;谁有时间,谁就去照看乔伊或者收拾”。 这样的安排听起来是不是既平等又灵活机动?不过,当作者霍克希尔德在他们家观察了一阵晚间的生活的时候,她发现,从下班后的六点开始,这对夫妻的“典型的夜晚”听起来是这样的: “南希步伐稳健,她在厨房准备晚餐,操作台-冰箱-操作台-炉灶,沿着之字形挪步……晚餐后,南希和埃文一起收拾洗碗,脚步声在厨房里交错。在这之后,南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咔哒、咔哒、咔嗒,下到地下室洗衣服;然后,嚓、嚓、嚓,爬上铺着地毯的台阶来到一楼,跑到浴室给乔伊洗澡,又进到乔伊的房间,再返回浴室帮乔伊洗澡。 埃文则较少走动。从客厅的椅子上,到厨房里南希的身边,然后又回到客厅。他挪到餐厅吃晚餐,接着到厨房帮忙收拾。晚饭后,他下到地下室的“个人爱好小铺”整理工具;随后他上楼来拿啤酒,接着又回到地下室。” 通过这段自带音效的描述,霍克希尔德呈现了她的研究发现的第一个点:夫妻间家务劳动和育儿劳动分配的巨大不平等。 下班之后,丈夫们通常可以理直气壮地享受闲暇时光,妻子却没有这样的奢侈。在霍克希尔德采访的另一个家庭里,丈夫每天自己有空搭一个小时火车模型,还经常随手把喜欢的书带进厕所,动辄苦读45分钟,而妻子因为需要带孩子睡觉,每天精疲力竭,自己的书单根本没空开始(p.126)。 在这本书里, 她的所有采访对象家庭,都是夫妻两人全职工作的;其中有些家庭里的妻子比丈夫职业上成功得多,有的妻子比丈夫更热爱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如果从家门外的实际情况来看,性别分工已经相对平衡。然而,不管妻子的工作时间或者收入贡献如何,或者工作的主观投入有多强烈,关起家门,承担大部分工作的主要还是妻子。 还有一个家庭里,妻子是人力资源高管、丈夫则事业平平。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丈夫可以在周日早上去打网球,而妻子还要在家里给孩子们洗头、剪指甲、打扫卫生。 霍克希尔德还发现,即便在丈夫和妻子都花费时间参与家务的情况下,丈夫参与的内容更轻松愉快:丈夫通常会“选择”去带孩子玩;而照顾打理家庭的其他九十九件事,比如买菜、打扫、洗衣、和亲戚联络等,会统统丢到妻子手上。 丈夫即使花了时间参与家务,也普遍没有妻子那么上心。有些人即使看起来在带孩子,互动时也更加自我中心,不太关注孩子在说什么,拒绝学习孩子想玩的游戏,有的,则干脆就让孩子“等回来”。 这种现象,就是霍克希尔德所说的“第二轮班”:也就是说,当女性打破了家门外的性别界限、和男性同事度过了职场的一天之后,回到家中等待她们的却是一份没有报酬、没有界限的第二份工作。这一份工作,有时候比他们的第一轮班更累、更难、更耗时。家庭里的期待,仍然是那个传统的“性别分工”。 两班倒的代价 霍克希尔德当然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女性在“两班倒”的人。我记得,有一次在看到解放前最大的纸媒之一的《申报》,在1946年便有一篇文章说道:“而今女子除做良妻贤母外,复做男人的职业,她们背着兼父作母的双重负担”(《申报》,1946年08月12日 第12版 第24601期, 向做父亲的讲几句话)。 《申报》的这篇文章把女性的这种境遇形容为“‘蜡烛两头烧’的摧残生活”。的确,不管是其他的量化研究还是霍克希尔德的访谈和观察都发现,“第二轮班”给女性带来影响用“摧残”二字来说毫不为过。最直接的结果是,因为要做两轮班,女性睡眠严重不足。霍克希尔德注意到,她的女性受访者“在讲到睡眠的话题时如此投入,[研究者]根本无法转移话题”“这些女人在谈到睡眠时就像饿鬼谈到食物一样两眼放光”。 《第二轮班》中的受访夫妻,本身成长于性别平等的社会主流理想之下。这样的女性面对天长日久而看不到头的不公平,让她们每天充满正能量地享受婚姻自然是不可能的。前面例子中的Nancy是一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看到这么拉胯的丈夫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多年来在气愤和心累无奈之间摇摆。 然而受摧残的,显然不只是女性——第二轮班压垮的常常是整个婚姻,因为“两头烧”的生活固然非常辛苦,但是这两头中的“职业”那一头,却的确给与了女性独立的资本,让她们有立场在婚姻中抗议、争吵,甚至有条件离婚。 在霍克希尔德的研究中,因为家务分工不平等而冲突不断乃至最终破裂的婚姻不在少数。 刚才说的Nancy和Evan这对夫妻也曾经恩爱,但多年过后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两个人哇啦哇啦相互指责。丈夫觉得妻子步步紧逼,妻子觉得家务平等这样天经地义的事,竟然还需要她经常去“求”丈夫执行。妻子最终毫不留情地搬出了她一度非常鄙视的手段——拒绝性生活——来表示对丈夫的厌恶。 书中的另外一个典型例子是黑人蓝领夫妇,妻子Anita和丈夫Ray。因为经济条件所限,两个人都全职工作,但家务仍然需要妻子包干。用她的话来说,她的丈夫不管妻子是否工作,都指望饭来张口,甚至会把自己不想做的家务活丢给女儿干。妻子的不满引发了争吵,而丈夫应对争吵的方式则是酗酒。一来二去,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两人的婚姻不久就走到了尽头。 “不进则退”的男性 《第二轮班》这本书的诸多例子,好像印证了“独立女性、婚姻不幸”的预言。然而,作者霍克希尔德指出,她采访的所有家庭都是的职业女性,如果职业女性是婚姻不幸的源泉,那么这些家庭都应该不幸得整整齐齐了。 然而,她发现,这些婚姻关系有坏有好,而造成这些差异的并不是妻子有没有工作,或者花了多少精力在工作上,而是丈夫的“男德”:也就是,丈夫对全职工作的妻子以及妻子平分家务责任的要求,是什么态度,又有什么应对的行为。 《第二轮班》里我觉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生动地描写了一个个家庭里夫妻双方各自的想法以及多年婚姻生活中来回的拉锯。这本书里的职业女性,或直接或间接地都对自己承担的第二轮班表示出一些不满:有的会跟丈夫直接提出这样不行;有些嘴上没说,身体诚实地病倒了。 男性对此反应则是五花八门,欢迎大家对号入座。有些男性比较简单粗暴,比如之前说到的黑人蓝领夫妻Anita和Ray:妻子Anita一直在坚决反复地抗议丈夫不做家务,丈夫Ray硬说自己要养家糊口、工作更累,闹到离婚的地步都不愿意多干一点。 实际上,霍克希尔德对他们的分别访谈发现,丈夫Ray虽然是体力劳动者,但是工作时间有一定的自主性,中午的时候工友们还有时间喝啤酒聊天,而妻子的秘书工作看似中产,但进了办公室就是手脚不停。 另外一对律师夫妻Jessica和Seth,丈夫坚称要看起来“专业”,就必须要像工作狂一样不着家,做家务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臣妾实在做不到”。但事实上,他的妻子跟他一路上来都是同学、同行,妻子一直以来都在兼顾家庭和工作。 还有一些男性有意无意使用的手段则更加隐蔽。比如,有的男性故意“摆烂”,口头上答应妻子的分工要求,实际上却把家务做得完全没眼看,逼迫妻子放弃对他们的要求。比如之前讲的Nancy和Evan夫妇,在某一轮争吵之后,达成了一个分工协议,妻子负责一三五做饭,丈夫负责二四六做饭,周日可以一起做或者出去吃。结果是怎样的呢?根据妻子Nancy的描述: “星期一,南希做了饭;星期二,埃文计划的晚餐需要购买一些食材,但他在回家的路上忘记采买,回家后他发现冰箱和橱柜里都没有能用的食材,于是向南希提议出去吃中餐;星期三,南希做了饭;星期四早上,南希提醒埃文‘今晚该你做饭了‘那天晚上,埃文做了汉堡和炸薯条,南希随即表扬了他;星期五,南希做了饭;星期六,埃文又忘了做饭。” 这个情况在另一个家庭里如出一辙。妻子说,在她工作的旺季,工作时间比丈夫长的时候,“好多个晚上,回到家里发现孩子晚餐吃的是爆米花”。 在性别平等日益成为主流思潮的时候,男性是怎么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的呢?不少男性使用了一个十分“经典”的方法——“疯女人”法——来为自己辩解。他们明里暗里地声称,那些要求他们多做家务的要求,都是因为女性太紧张、太焦虑。妻子批评家务做得不好,是因为这些女人一点灵活性都没,她们性格里缺乏幽默感、缺乏创意。 比如,Nancy的丈夫Evan不喜欢一三五、二四六的安排,但是又无法辩驳说基于时间的平等安排是不对的。 怎么办呢?他说,家庭生活就应该“自由自在“,“死板的日程安排”就没意思了,只有个性“紧张兮兮”的人才会这么安排。 为什么要按时吃饭呢?想几点就几点,随便乱吃吃不行吗?这个要求听起来是有那么点正当的味道……有意思的是,后来Evan的妻子Nancy看不下去,重新接管了晚饭。 唉,怎么说呢?就……ummm. 《第二轮班》这本书中,也写到了几对婚姻相对幸福的夫妻。这些夫妻中间,有的是因为丈夫成长的经历中,遇到了优秀的男性榜样,比如对自己视如己出、精心养育的继父。 还有一位青年男性学者,一开始不愿承担家务,结果同为学者、而且是独生女的妻子态度坚决地回到了娘家,丈夫痛定思痛,保证承担家务,才重新追回了妻子。后来,两人生养了一对双胞胎,巨大的育儿压力使得丈夫不得不全面参与,谁知道他就此在家庭煮夫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一个粗看有点奇特的例子,是一对拉美裔的蓝领夫妻,他们两个人都持有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观点。比方说,虽然妻子性格活泼,很喜欢也很擅长她自己的工作,家里也绝对需要她的这份收入,但妻子还是认为,真正的小公举,还是在家乖乖听话,服侍总裁比较好,而丈夫也为妻子“不得已”要出去工作而很不好意思。 大家可能会推测,这样一种家庭里肯定是妻子家务全包吧?但霍克希尔德观察了他们的实际行为之后发现,很多号称自己观念传统的家庭里,丈夫参与的家务比那些自称相信平权的男性还要高。 因为在这样的家庭自有一套神奇的平衡机制:妻子会自觉不自觉地声称自己不会做某件事,比如说“人家不会算账啦”“老公,我做饭没有你做得好吃”“我这个人路痴,不敢一个人开车出去”…… 在这个系统里,真心相信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妻子,倒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表达自己对丈夫的需要,而丈夫喜滋滋地享受着妻子的崇拜,不知不觉反而做了很多家务。 《第二轮班》这本书的主旨显然并不是要职业女性都去磨炼傻白甜的演技。那么这些正面的例子说明了什么呢?这本书里的众多例子共同表明的一个趋势是,现代婚姻中的困境,很多时候来自于社会变迁的过渡阶段中人们无法自洽的逻辑。 书中的受访者里,不管是全面支持平权的学术夫妇,还是彻底拥抱传统的拉丁裔夫妇,都相对愉快地生活在各自的价值体系中。而最拧巴、最撕扯的家庭,是在观念过渡之中的那些。 就好像书中的受访者、律师Seth有一次说漏嘴了,和采访者承认说,他的成长环境和工作环境都让他“渴望回家的时候有人坐在那儿等着为我服务,让我舒爽”,甚至想让妻子辞职;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地知道,在新的社会文化里,在他的妻子——包括社会大众——眼里,他的这种需求就是“男性主义沙文猪”实锤了。 又好像另一个受访者女性高管Nina:她一方面接受了新观念,认为自己作为女性也应当在职场上有所成就,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得同时扮演超级妈妈,而不应当期待丈夫对家庭有同等的付出。 霍克希尔德还创造了一个概念,叫做感恩经济。她说,在婚姻中,双方都要赠予对方一些东西,收到赠予的人应当对此感恩,你来我往,源源不断,婚姻的感情就稳固了。问题是,婚姻中的抽象赠予,也跟日常生活中的实物赠予一样,不一定能送到点子上,对方不一定报之以感恩。 比如,之前提到的后来离婚的Anita和Ray这对蓝领夫妇,丈夫Ray觉得:我天天努力工作,给妻子提供了自由,她可以想去工作就去工作,想辞职就辞职。妻子Anita觉得:工作让我觉得有价值、有安全感,谁要辞职的自由啊!我指望你在家多做点家务啊。这时,双方对彼此的赠予就都难以感恩了。 又比如说,之前提到的高管家庭中,妻子Nina的赠予是她的高工资,但是丈夫Peter觉得:我想要妻子在家做更多的家务,补偿一下我脆弱的心灵!纵观不同的案例我们可以发现,在女性欣然大步向前、迈向性别平等之路时,绝大部分男性还停留在原地打滚呢。 为什么不离婚?人类的情感需求 《第二轮班》这本书写得非常生动,很多家庭生活的细节读起来会经常让人感觉是不是作者在自己家装了摄像头。它的副作用是,让我在看书的时候,经常代入感过强,恨不得马上就劝书中的受访女性和“渣男”离婚。玩笑归玩笑,从理论的角度,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问的问题:如果转型时代的婚姻给女性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负担却如泰山压顶,广大女性为什么不和这些大猪蹄子离婚换人呢? 关于这个问题,霍克希尔德在《第二轮班》里有几个发现。一个发现是,人们对于生活中的事,会有合理化的倾向,会给它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听起来像硬编的……但是人们需要这些理由,让日子还能过下去。 典型的例子是Nancy和Evan一家。为家务吵了这么多年,他们最终能怎么办的呢? 他们想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分工方案,叫做“楼上楼下”——丈夫负责楼下的事,包括他们的车库和狗,妻子负责楼上的所有其他事务,比如烧饭做菜打扫卫生照顾孩子家庭装修……当然,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发现,这个方案哪里平等,就差把“不平等条约”几个字写在页眉页脚里了。 但是对于妻子Nancy来说:我累了,为了谁去刷个锅吵到离婚也不值得,现在这个方案至少听起来显得我也争取过了,作为女权主义者跟自己有个交代了,那……也行吧。 《第二轮班》关于这个问题的另一个解释是“市场行情”。社会文化对于男性在婚姻中是否平分家务,还是过于宽容了。男性在妻子要求承担更多的家务时,本能的反应是“我还比那谁谁谁好一点呢”;就好像在说“这次考试我们班最高分就61分”;因此职业女性的苦处则在于,男性参与的水平整体太低……所以换人成功可能性很小,离婚可能得不偿失。 可能有人会说,经济条件好一点的,请专业家政或者买一些黑科技家电,再不济,狠心剥削一下长辈,不就得了?然而霍克希尔德指出,经济条件固然可以帮助一些家庭缓和家务矛盾,但家务外包的帮助依然有限。 使用过家政服务的朋友们可能有所体会,找到适合自己具体情况的家政人员非常困难;即便能够找到,日常也有很多的沟通工作,而这些沟通工作往往还是落在女性身上;家电的使用也是同理。因此,这些所谓的“解决方案”,最多只是把女性从直接进行家务劳动的一线员工升级为经理罢了,并没有破解家庭内部分工不平等这个问题。 况且,家务劳动本身是特殊的——它并不像工厂流水线那样不带感情,可以随便转移外包。最简单的例子:你的对象给你点个外卖,和ta亲自下厨做一顿晚饭,或者ta邀请你一起鼓捣一顿晚饭,几个方案都达到了两个人有饭吃的目的,但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照顾孩子和照顾老人就更是如此。把一起家务劳动剥除情感价值层层外包之后,婚姻剩下的是什么呢? 我自己在读《第二轮班》的时候,觉得其中最让人感伤的一对夫妇,就是之前提到的律师夫妻。两个人本来是令人羡慕的一家,孩子健康,事业有成,生活优渥。 然而,当妻子意识到,丈夫一直以工作压力为由拒绝平分剩下的家务责任的时候,她开始反击了:反击的方式,就是对丈夫的行为完全弃疗,同时聘请了四五位家政人员,各司其职。与此同时,她也收回了自己对丈夫的关爱,收回自己对孩子的情感投入。“你不走心是吗?来啊相互伤害啊!” 而丈夫发现了妻子的冷漠,又再以愤怒和憎恨作为回击…… 这个例子让人感伤,因为它清楚地说明了:即便是顶配级别的物质条件,依然不能全面解决“第二轮班”这样的分工不平等对婚姻关系带来的伤害;它让人感伤,也是因为这一对夫妻到作者研究结束为止,在法律上并没有离婚,而是长期地把对方以及孩子困在冷淡、疏离中。 在职场女性成为社会主流,新旧观念在仍然过度的今天,婚姻困境要怎么破局呢? 这题对这个节目来说有点超纲…… 并且我得指出,即使是同样强调性别平等的原则,每个家庭的最佳方案可能都有所不同。在有的家庭里面比较实际的平衡方式是所有的家务都均分,在另一些家庭里面,比较适合的方式是各司其职,你负责几样,我负责几样,但是双方各自负责的总量大概保持平衡。那还有的家庭里面,可以用夫妻轮流的方式比较实际,所以说很难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具体建议可以给到大家。 但是我想指出的一点是,夫妻之间的家务分配不是一个简单的零和游戏,《第二轮班》这种不公平是没有赢家的。虽然《第二轮班》这本书里重点描绘的是女性在这样不公平的婚姻中间挣扎的生活,但它也很尖锐地指出,男性看似通过少做家务占了点便宜,但占这种便宜是赢得了战役,却输掉战争的行为。 因此我想特别提醒女性朋友们,在家务分工的平等性上自己敏感一些也无妨。而对于男性朋友们,我想说那些老直男在婚姻中的“赠与”已经不中用了。如果你认为把这些硬塞到妻子手上,还要他感激不尽的话,那你可能要再想想。当然了,这些是我自己个人的一些感受。先说为敬大家自己随意。 不过我想大家可能不会反对的是,婚姻生活不可能假装外界的风云变幻都不存在,固守在某个历史时期的观念和行为中。霍克希尔德本人在后续的学术著作中间对这个问题也有很多深入的论述。 那本期节目的《第二轮班》这本书主要聚焦的是性别角色,说明了女性在职场上不断推进的时代,原地踏步的男性是如何成为婚姻中的“短板”的。 下一期节目,我们会讲到其他方面的社会变化是如何影响婚姻、尤其是婚姻中的女性的。 感谢收听,我是李萱,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