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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马刀集读后感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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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马刀集读后感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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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马刀集读后感第一篇

被称作赛博朋克运动之父的威廉·吉布森曾说“我不必描写未来。对大多数人而言,现在已经同未来一样惊悚”,威廉吉布森眼中的未来世界总带着一种悲观与宿命的想像,新兴科技泛滥的末世、社会道德的式微、个人存在对高压剥削的无能为力与消极抵抗等。我不知道税剑是否受到赛博朋克运动的影响,但我们能从其诗歌中感受到这种机器文明的挤压,基于这种挤压,他营造了一种惊悚而变形的诗歌空间。尽管他的描述是离散的,甚至凌乱,但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这种“奇点”来临式的恐惧。机器有神,或者机器拥有思维。我曾经说,古典的诗歌书写的是人与神的关系,现代诗歌书写的是人与人关系,以后的诗歌会书写人与机器的关系。题材的革新,是形式革新的第一推动力。人与机器的互相成为对方的投射,将衍生出伦理与道德的困境,而这种困境似乎是当代诗歌的一种必然到来的题材,这是新时代的“山水诗”。税剑曾自诩自己是野兽,不准确,应该是机器怪兽。

《机器有神论》

给车前子

1

你说梨也是蓝的,却不忧伤

因为它作为非一般的梨,一直在变形

并把枝条垂了下来

梨人右腿枯萎,闭上眼睛

在空谷飞行,梨可能首先是辽阔

此外还在细节中静止

万种克隆的风情

一座城市克隆另一座

梨原封不动,梨也在移动

梨形乳房滚过身边

丰饶的各种梨

放下一颗,就可见千树万树

你写雪败火,就说从地底下

突然挖出猫头鹰的吟唱

梨人是一种通过“图灵检验”人,在梨人身上,“你”体验到一种人机的互动感及莫名的兴奋及困惑。“你说梨也是蓝的,却不忧伤/因为它作为非一般的梨,一直在变形/并把枝条垂了下来”蓝是一种新的感觉,枝条是梨的器官,在这里,梨是能动的。

“梨人右腿枯萎,闭上眼睛/在空谷飞行,梨可能首先是辽阔/此外还在细节中静止”,梨与人的结合,成为一种新的物种,梨人是独特的,因其飞,更因其静止。

“万种克隆的风情/一座城市克隆另一座/梨原封不动,梨也在移动”,万种风情被克隆打破,词语的固定组合被撕裂。克隆是复制,是3D打印。对梨的否定也是对梨的肯定,这种矛盾性思维,给人一种末世感。

“梨形乳房滚过身边/丰饶的各种梨/放下一颗,就可见千树万树”,这里,对梨采取了一种梦幻的描写,真实性是存疑的,我们只生活在一种称呼为“生活”的版本中,梨也不例外,梨是个词语,人也是。

“你写雪败火,就说从地底下/突然挖出猫头鹰的吟唱”,恶梦一般的奇诡,但也晦涩,甚至磕磕绊绊。

2

不见梨花,就把梨程序化

梨花一枝春带雨

一树梨花落晚风

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记当日、门掩梨花,剪灯深夜语

你说机器有神,就领养梨

把梨的骸骨收入四时的坟墓

梨,如果是个词语,那么梨的程序化,也是梨的崩溃。梨在这里,存在于古典的诗歌中,他被一群诗句包裹、吞噬,而鲜活的梨是被遮蔽的。

这是程序化语言的一种必然。语言的梨,到最后会成为二进制的梨,机器的梨。我们把这种古典而美秒“记忆”注入梨中,梨就记得春雨、感受晚风、思索爱情。机器有神,机器也可以感受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3

把梨的确定流放之后

你去到的地方比谁都更远

比谁都更飘逸

静止的梨继续移动

酒精穿越水的那一丝蓝舞

梨的涂鸦形式

使梨人隐遁

即使梨人的上唇,涂上了黑色

也不似鼓吹腐烂的苹果

腐烂也隐遁。梨最终会

回到大道,结束偏离的游戏运动

梨不站在梨那一边

平,毒,寒,温,冷暖他知

“氯胺酮炒着平菇吃”的感觉,致幻混乱、群魔乱舞。

“把梨的确定流放之后/你去到的地方比谁都更远/比谁都更飘逸/静止的梨继续移动/酒精穿越水的那一丝蓝舞”,梨的确定性被抽去。静止的梨移动,作者继续其矛盾性的写诗风格,使悬崖成为绸缎,使禁忌成为可能。

“梨的涂鸦形式/使梨人隐遁/即使梨人的上唇,涂上了黑色/也不似鼓吹腐烂的苹果”,梨人是梨的存在方式,就像“哺乳动物”就是我们人的动物性。

“腐烂也隐遁。梨最终会/回到大道,结束偏离的游戏运动/梨不站在梨那一边/平,毒,寒,温,冷暖他知”,从苹果的腐烂,到梨的反离。梨在语言游戏中,成为自由之物,亦即在这首诗歌中,梨是彻底的自由,可以随意涂改、变形,甚至成为“反梨”。

“梨不站在梨那一边”,这是惊人的,梨者,离也。梨人者,是人对人的偏离,是人对机器的靠拢,是机器对神的依从。

4

至今,梨的哗变都尚未成型

洛阳三月梨花飞,一颗颗黎民

一颗颗结实而甘甜

流离于忘却机心的树上

告别了抒情,抒情锈迹斑驳

告别了意义,意义呈闭合的蓝色

告别了一颗假梨的假山,假水

我死于梨的诞生之前

最终,机器孕育出梨

虚假的诞生、孕育

梨,再也没有可逃之处

梨人,边飞边长出羽毛

梨人越飞越高,他一直在高处注视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个人存在对机器式极权的无能为力与消极抵抗,这不是梨人,而是黎民。

“至今,梨的哗变都尚未成型/洛阳三月梨花飞,一颗颗黎民/一颗颗结实而甘甜/流离于忘却机心的树上”,梨的哗变是对极权的反抗。而一颗颗黎民,忘却机心。机心是对人心的反驳。“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是机器有神论的一个论据。

“告别了抒情,抒情锈迹斑驳/告别了意义,意义呈闭合的蓝色/告别了一颗假梨的假山,假水/我死于梨的诞生之前”,弃绝抒情、弃绝意义,这是当代诗歌的存在方式,也是当代人的存在方式。

“最终,机器孕育出梨/虚假的诞生、孕育/梨,再也没有可逃之处”,梨最终成为机器的梨,梨的流放地、梨的监狱、梨的极限,就是机器。

“梨人,边飞边长出羽毛/梨人越飞越高,他一直在高处注视”,我喜欢这里,梨成为人,梨人成为一种超越于人的机器人,有超能的飞,有羽毛的非。他在高处注视着,他看着人,仿佛有种“神性”。

梨人者,离开人也。

伽马刀集读后感第二篇

《左右手》

在堤岸上,经过两棵大树

坑洼越来越多

赶紧给女儿注射

一个圆形的梦

她就在圆满里跳跃

一个圆,两个圆

左手一块糖果

右手一块蛋糕

和女人相互交换面具

女儿,女人,此刻我在遥远

想象生命的这两位女性

窗的呼吸投影,凝望

双重景物:窗上有肥胖

而不愿上镜的她

也有我钝了的面庞

画面会再次返回到岸堤

我牵着四岁的小手

一起奔跑,前方巨大的裂缝

有只手在缝合

另一只手拨开天眼

雾霭在山顶,一台挖掘机横亘谷底

我打开窗,伸向窗外

两次窗前,两只手打开窗

被打开第二次后

消弭愤恨

有花粉凝注眼神

有一种文化叫做第三种文化。传统的分界方式认为,文化可以分为知识分子文化及科学文化,某种意义上类似于科学与玄学之争,而第三种文化,就是打破纯粹人文和科学分野的文化,是用新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消弭科学玄学之争与无形。

我们也可以定义这样一种诗歌,就是第三种诗歌,它对科技文明有更深刻的认识,它对陈腐的人文说道有一种特别的改良。我认为,这是未来诗歌的一个重要方向,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方向。我们不是生活来风花雪月的大自然中,也不是生活在坐而论道的大社会中,我们是生活在技术控制的世界中。诗歌贴近当下的真实以科技流行文化中,必然需要也会产生这种第三种诗歌。

税剑是这种打通传统人文写作与后现代科技文化创作的诗人,尽管其尝试具有疏阔之处,但依然以其特别的思维风格以及更大包容性,创造出了具有启示意义的文本。在当下陈腐衰败的传统风花雪月式人文写作以及随意涂抹的反抒情式人文写作视野下,第三种诗歌,应该不能被忽略。

“在堤岸上,经过两棵大树/坑洼越来越多/赶紧给女儿注射/一个圆形的梦”,前面是一种惊悚的常规写法,后面是一种科技幻想式新鲜创造。注入梦,涉及脑神经科学,而大脑终究会实现人际之间的信号传播。记忆、思维、梦,均可以被注入。从坑洼,到圆形的梦,作者试图用一种幻想带给女儿美好。

“她就在圆满里跳跃/一个圆,两个圆/左手一块糖果/右手一块蛋糕/和女人相互交换面具”,在这种造梦的空间里,她是自由的,也是圆满的。但这种空间,总给人一种瞬间崩塌之感。

“女儿,女人,此刻我在遥远/想象生命的这两位女性/窗的呼吸投影,凝望/双重景物:窗上有肥胖/而不愿上镜的她/也有我钝了的面庞”,这是第一节“相互交换面具”的结果。跳跃到一种现实的层面上,作者饱含人生之无奈及遗憾,而这一切,终究慢慢飘远流逝。从虚的面具到实的面庞,跳跃中,依然有某种牵引。

“画面会再次返回到岸堤/我牵着四岁的小手/一起奔跑,前方巨大的裂缝/有只手在缝合”人之渺小,裂缝之大,这种对比,很震撼。税剑喜欢营造一种有灾难气质的空间,以此来反衬人之无能为力。

“另一只手拨开天眼/雾霭在山顶,一台挖掘机横亘谷底”,巨手、巨眼,科幻式的意象。挖掘机等工业时代的怪兽,让人处于一种极度不安全之中。

“我打开窗,伸向窗外/两次窗前,两只手打开窗/被打开第二次后/消弭愤恨/有花粉凝注眼神”,窗的双重性质,让“眺望”变得如此无奈,眼神被凝注,而且是被花粉凝注,让“打开窗”显得如此残酷。

这是一首我与女儿被浩大的现实“困住”的诗,其父子的人文关怀套上注射梦等科幻技法,给人一种鲜活感,这种鲜活,也是此诗的成功之处。

《半兽皮球》

你说结束就开始,弧线往

下,一个皮球你说无论哪里都很成功

同一个词,反复出现衔接的

线,圆的片段。状若皮球的你

在都市里打滚,打,打出血

打理盘缠迷走于众生的半兽

另一个踢来踢去的皮球

在某块地皮上圈地,倒卖圆的恶念

上帝没有抽出一只手为你划线

你失语的世界整体溃败

而我的直径无限,每一个点

都是我的圆心。你说羞涩

但这是在荒郊野外

皮球也不用踢,它到处翻滚

像肉体和草的混杂。因为很幸运,这是在荒郊野外

我的直径无限,我自由的圆周

它,一直可以在任何地方

兽是一种异,半兽是一种更深的异,而半兽皮球,就只能是一种诗了。这首半兽皮球,有自况之感,作者自比半兽皮球,以一种奇怪的形状及思维滚荡在世。

“你说结束就开始,弧线往/下,一个皮球你说无论哪里都很成功/同一个词,反复出现衔接的/线,圆的片段。”这个诗歌的入口,的确很妙。从弧线到圆,从你的结束到我的开始,特立独行,孤注一掷。

“状若皮球的你/在都市里打滚,打,打出血/打理盘缠迷走于众生的半兽”,我在前面的评论中提到,税剑是个以怪异风格自诩的人,他沉浸于此,无论你是否可以忍受,他就是这样。你们是人,充其量是兽,而只是有我是半兽。

“另一个踢来踢去的皮球/在某块地皮上圈地,倒卖圆的恶念”,皮球逃脱不了圆,它以这种恶念为生,这是皮球的宿命。踢来踢去,是我们的原罪。

“上帝没有抽出一只手为你划线/你失语的世界整体溃败/而我的直径无限,每一个点/都是我的圆心。你说羞涩/但这是在荒郊野外”,飞扬跋扈为谁雄,在税剑诗里,上帝是用来揶揄的嘲讽的,甚至是用来开除的。我在这里,是有极其澎拜的生命力,这是独立自主的另一种方式,绝望中的反叛,在这里,在诗中。

“皮球也不用踢,它到处翻滚/像肉体和草的混杂。因为很幸运,这是在荒郊野外/我的直径无限,我自由的圆周/它,一直可以在任何地方”重复的“荒郊野位”,重复的“直径无限”,在重复中,强调了自由,完成了半兽。

《物象和月光》

大街上 随意 拉一个 梦游人长谈

拉一个 强盗赏月 拉一个 小偷

交媾着的少妇 一个瘦子 正 谈论着

情人 身体里的 黄金

你不配 牵着 狗 女儿的手 □□

在 一个魔鬼 建造的 肉糜 堆砌的

王宫里 一个风的 房间 一个 夜晚

吹动的 萧瑟 树叶 一片 月光下

从一个 妓女的伤口 开始 暗红的

海底 沙滩是等待 溺水的 水 在

水上 驱赶 恶灵的盐 等咸腥的人群

落 单 漱口水 精油 滑腻的

火药 撞击后 缝合干涩 橱窗里的

名牌说:“你得到了我,就失去了天堂”

流浪汉 蹲在门口 嚼 意识里的蔗

在公园的 野合 长椅上 清洗月亮

戒备森严的 高尚 住宅区 苍白

据说是 另类 贵族之气 于是 朝

虚空掷一些 瓜子壳 砸碎一个 杂碎

我摇着 马桶手柄 歌唱 这个民族

消解后 继续洗礼 甚至 擦洗枪声后

遗留血迹 清污 一叶障目的 屏蔽

关键字 电子长城 烽火台的文字狱

××=符号行为 到达→人类 行为

生命 被物化 分解 我的月光 仍旧

是 溶蚀我的糖 牛奶的天空 女儿是

我的一颗星 我要 将 麦克风 放到

天上去 将碎裂的声音 无限量 扩大<

这是碎片,这是流水线,这是废弃的工厂,这是爆炸后的零件,这是失控,这是混沌,这是熵。很多后现代的写手,有过这种尝试,税剑也是一种一位。

枯藤老树昏鸦,究其本质,也是一种罗列,但这种罗列有内在的感应,有时间上空间上的媾和,这是经典的美。而此诗的罗列,是对语法逻辑的剥夺,是对句子的强行割裂,刻意给人一种难受。

这种反美学的美,是符号的狂欢。

“大街上 随意 拉一个 梦游人长谈/ 拉一个 强盗赏月 拉一个 小偷/交媾着的少妇 一个瘦子 正 谈论着/情人 身体里的 黄金”,随意,强迫,毫无准备的流氓式写作,毫无章法的破坏者。

“你不配 牵着 狗 女儿的手 □□/在 一个魔鬼 建造的 肉糜 堆砌的/王宫里 一个风的 房间 一个 夜晚/吹动的 萧瑟 树叶 一片 月光下”,不要试图还原,它就是碎片,拼接碎片,不如再撕一次,在撕裂中,体会这种断裂的社会。

“从一个 妓女的伤口 开始 暗红的/海底 沙滩是等待 溺水的 水 在/水上 驱赶 恶灵的盐 等咸腥的人群/落 单 漱口水 精油 滑腻的”,恶心,恶心,还是的恶心。

“火药 撞击后 缝合干涩 橱窗里的/名牌说:“你得到了我,就失去了天堂”/流浪汉 蹲在门口 嚼 意识里的蔗/在公园的 野合 长椅上 清洗月亮”,城市就是这样,对峙、无聊、残酷、冷漠,你还可以罗列更多的词语,但我已经懒得这样做了。

“戒备森严的 高尚 住宅区 苍白/ 据说是 另类 贵族之气 于是 朝/虚空掷一些 瓜子壳 砸碎一个 杂碎 / 我摇着 马桶手柄 歌唱 这个民族”,这种苍白,使人窒息。野湖中,扎猛子的感觉。

“消解后 继续洗礼 甚至 擦洗枪声后/遗留血迹 清污 一叶障目的 屏蔽/关键字 电子长城 烽火台的文字狱/××=符号行为 到达→人类 行为”从文字到符号,大量的符号使用,也是税剑诗歌的一种特色。符号可以消解集权,文字天生就是一种禁忌。

“生命 被物化 分解 我的月光 仍旧/是 溶蚀我的糖 牛奶的天空 女儿是/我的一颗星 我要 将 麦克风 放到 / 天上去 将碎裂的声音 无限量 扩大<”这首诗,尽管是罗列,但在结构上,仍然可以看到一种递增的关系,空间上的扩大,时间上的前移。罗列,但没有崩塌。

从熵,到反向的熵。从罗列,到一种结构。这应该成为一种追求。

伽马刀集读后感第三篇

税剑的诗是怪诞(比荒诞更准确),形成这种怪诞风格的形式之一是他碎片化的词句排列及组合。以吉光片羽式的碎片,映照变动不居、混乱不堪的语言世界。按照他自己的诗学观念,他向往的诗歌外部特征应该是包括这些关键词“粗粝、开放、自我、怪诞、分裂、混沌”的。税剑自称是野兽派,它(吞噬了他)的不和谐、反抗甚至毁灭式的书写方式,几乎是吼出来的,似乎在这中战栗不安中,才能体验到那种更高的统一体存在(如果需要这种存在的话)。

我年轻时候与税剑有过一面之缘,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诗人之一,诗人确实难以协同。诗人见面不单单是无意义的,更是很可笑的、无聊的。闲话少说吧,继续我“条分缕析”的切割。

《时空切割术》

星期零,上帝

下班

切割花岗岩的幕墙

工人,工业怪兽

回到最辽阔的时刻

切割。如果存在

是2.8米。他更愿意

化整为零。在蜗居地

在住人集装箱

在窨井盖下

他并不浪费时空

的确,他住在两间

相邻的房间中间

他住在墙壁里

他在墙壁里磨刀

先割了紫云,割了恩

割了爱、割了童年

再把它们都往空隙的

实体里扔。最后

在尚未到来的

空间,堆积起来

阴阳割了昏晓

把一天切割成五个

星期。并不等份。

在这个月,他足足

过了三年了

并随时祈祷着

他出生的夜晚消亡

然后,他就忙着

为二月和三月中间

命名:闰,给墙壁里

命名:土

此时,他的灵魂

早就抛却了时空

正在离地三米的

上方做漂浮运动

凝视着自己的躯壳

体会深度的宁静

他,就好比今日

并不属于这一年

这一生的任何一日

星期玖,下帝

上班

时间,意味着秩序及统治,时间的准确性意味着工业社会模式下人的工具性。星期是星球带给我们的日期,是太阳、地球、月亮种在我们身体上的刻度,与生俱来,摆脱不掉。这首诗,税剑采用了反讽及滑稽的表述方式,将“时空”这一浩大的固体切割成古怪而虚无的碎片。

“星期零,上帝/下班”,星期零是可以存在的,上帝是应该下班的(幸亏不是开除)。简洁明快,毁灭感,爆破感。

“切割花岗岩的幕墙/工人,工业怪兽/回到最辽阔的时刻”,切割是一种血腥的手法,其带来的不仅是碎片,而是颤栗。工业怪兽,是税剑很喜欢用的词语。后现代,何尝不是一头工业怪兽。

“切割。如果存在/是2.8米。他更愿意/化整为零。在蜗居地/在住人集装箱/在窨井盖下/他并不浪费时空”切割,单独成句,力道惊人。存在,包括前面的幕墙,都是一种可以随意切割的背景,不多不少,恰好就是是可以用随口说出的数字来重新命名的,是可以化整为零而随意更改的。支撑我们的时空以及观念,亦无非如此。蜗居地、集装箱、窨井盖,都可以是人居住地,而恰恰又是工人居住地,税剑的这种嘲讽式的反抗,是难得的。他并不浪费时空,具体的、小的时空,是切割的最小值,是切割以后的最大发现,工业对人性的褫夺,再次可见一斑。

“的确,他住在两间/相邻的房间中间/他住在墙壁里/他在墙壁里磨刀/先割了紫云,割了恩/割了爱、割了童年/再把它们都往空隙的/实体里扔。最后/在尚未到来的/空间,堆积起来”第四节的“他”,将第一节的“上帝”挤出了这个时空。他存在于“两个房间中间”,他存在于“墙壁中”,这种写法,很大胆、很惊人。紫云是一种烟,恩是另一种烟,童年是另一种时间段,这种切割是残忍的、荒诞的。

“阴阳割了昏晓/把一天切割成五个/星期。并不等份。/在这个月,他足足/过了三年了/并随时祈祷着/他出生的夜晚消亡”,他将时间的统治完全推翻,他扭曲了时间轴,撕裂了模式化的世界。杜甫的名句用“了”就完成了滑稽而犀利的拆解。

“然后,他就忙着/为二月和三月中间/命名:闰,给墙壁里/命名:土”戏谑式的反讽,黑色幽默,简单直接。

“此时,他的灵魂/早就抛却了时空/正在离地三米的/上方做漂浮运动/凝视着自己的躯壳/体会深度的宁静”实验性的滑稽下,有种挣脱束缚的破灭感。

“他,就好比今日/并不属于这一年/这一生的任何一日”,可以将他符合化,他就是个“他”,可以将他随机化、泡沫化,从时间中挤出去。

“星期玖,下帝/上班”呼应首节,星期九是存在的,下帝取代上帝,调侃取代信仰,切割后的碎片取代完美而和谐的整体。

《万维生物》

每日回家在床榻上默坐,如坐万丈悬崖上

如坐在每时每刻

每一座万丈悬崖悬崖上

回头一望便知:我同时坐在过去,未来

所有的悬崖悬崖悬崖上

有什么声音响动……立刻把我

……唤回囚笼:

它头戴

犁鼻器,正以云的形状流变

以酒精蓝色火焰的舞

回望我。回望我一年赐予的

三五性爱

若干次跑马,回望我

塑料的情人工具

然后把菜根和盛器,随意

丢在我的身体附近

它望着栅栏中的我:一个囚徒

我的脚下瀑布争流

脚下的孔洞里有一朵桃花

(它是造物主么,

造物又是一种什么生物?)

——于是它看见我

每日坐在悬崖上被展览

千仞之上,那些爬动的、佝偻着的

那些涉青云者,蠕动的

众生,每一个都是我

它吐纳着气孔。气孔

有一丝神妙,而魂魄营营

此刻,我正努力将窗口

虚拟为茅屋的漏洞深处

(多好的境地啊!我只想在

茅屋赏雨,或者躺在大海上甄陶)

我让自己的有限躺得更远

我对造物说:我不会下坠,不会

从悬崖堕入你的理解

你厌弃我的蝉

它,在每一处同时存在

它是五维生物,或者万维生物

它告诉我:造物本无主,而物自造

它回望我:直到把我回望成它

税剑是嗜修辞症患者,密集、复制,好比流水线,好比肿瘤块。他所造之诗,粗砺开放,是病毒般分裂而成的。一维,二维,三维,万维,我只能理解到三维。二维生命,只能看到三维生命的碎片,譬如我是个二维逼逼鸟(随便什么都行),看到两个人在沙滩上亲吻、做爱,我只能看到它们的脚印,那些碎片化的脚印在沙滩上分布而又凌乱,我不会猜到这两个脚印上面是鞋,鞋上面是人,人上面是爱情,爱情上面是时空。但是,这脚印、这碎片就是整体呀,就是一段美妙的爱情呀。

换个说法,我们对碎片化写作(尤其是税剑式的荒诞碎片写作方式)有偏见,是因为我们是二维生命。有一天,这只逼逼鸟宣布,沙滩上的平面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向上”的第三维,如果顺着这些脚印“向上”看,可以看到有人做爱,事实证明“碎片”就是整体!

“每日回家在床榻上默坐,如坐万丈悬崖上/如坐在每时每刻/每一座万丈悬崖悬崖上/回头一望便知:我同时坐在过去,未来/所有的悬崖悬崖悬崖上”,很奇诡的意象,不断复制的悬崖,不断创造的悬崖,极富新意,视觉盛宴。确实是复制狂魔,我也是可以无限复制的,这似乎借鉴了佛教化身的说法,如柳宗元“若为化得身千亿”名句。

“有什么声音响动……立刻把我/……唤回囚笼:/它头戴/犁鼻器,正以云的形状流变”,牢笼是居所,这点和恐怖。犁鼻器,据说是产生的第六感器官,它可以突破固定的感觉器官。

“以酒精蓝色火焰的舞/回望我。回望我一年赐予的/三五性爱/若干次跑马,回望我/塑料的情人工具/然后把菜根和盛器,随意/丢在我的身体附近”,税剑对“丑陋”的东西似乎更有情趣,他厌恶传统美学的单调,更加崇尚怪诞恶心的现实的鲜活。

“它望着栅栏中的我:一个囚徒/我的脚下瀑布争流/脚下的孔洞里有一朵桃花/(它是造物主么,造物又是一种什么生物?)”,他对造物主持一种调侃的态度,在用语言游戏(造物是一个什么生物?——造物而不是造物主)中消解了这种权威,得到了一种嘲讽的快慰。

“——于是它看见我/每日坐在悬崖上被展览/千仞之上,那些爬动的、佝偻着的/那些涉青云者,蠕动的/众生,每一个都是我”我即众生,众生即我,这不是一种超越众生的通透,而是一种泯然众生的无奈。

“它吐纳着气孔。气孔/有一丝神妙,而魂魄营营/此刻,我正努力将窗口/虚拟为茅屋的漏洞深处/(多好的境地啊!我只想在/茅屋赏雨,或者躺在大海上甄陶)”有时候,我很讨厌这种密集式的修辞,但有时候,又能从中体会到一种狂奔式的不羁。

“我让自己的有限躺得更远/我对造物说:我不会下坠,不会/从悬崖堕入你的理解/你厌弃我的蝉”, 我与造物的对立,是有限对无限的对立,是三维对五维的对立。我需要这种对立的边界,来确立自身的存在。

“它,在每一处同时存在/它是五维生物,或者万维生物/它告诉我:造物本无主,而物自造/它回望我:直到把我回望成它”,一个维度,意味着一种理解的不可能。我与它的回望,我与它的交涉,我成为它。他因为去人化,而成为它;它因多维化,而成为我。四维上的某一点分出无限多的时间线,构成了五维空间,五维而万维,世界如此奇妙,诗歌才能做到。

《万物消解》

一条街道,被电流的火焰浇灌

一条电街道

烨烨震电,但大地

在脚下先被移走

不会是泥土疼痛

会是消解的你,低头下载

云朵上的一朵

一朵孩,一朵鱼

闷死在水泥地

下面的

必须在夤夜

拔除体内的太阳耀斑

把黑暗往心里

储藏成煤

太阳也形同虚妄。山坡上

热爱滚动的小虱子

闻一个民工男子的血腥味

它只在身体的黑暗里穿行

但从不对黑暗

感到恐惧

汗味!诗歌里的荷尔蒙

但首先是血腥味。街道和城市

和血腥直接关联

一条街,街旁是座小山

城市很想将这匹小山也移走

一条街道曾是墓,墓也顺便

移走——如果没有电,粒子

突然想拥抱寰宇

万物在手的延伸处消解

一条电街道的未来

是火星。火星一丝,张开利爪

攫走了一个个带电的小姐

而你只想拥抱

万物小姐,去拥抱她

死亡在你身后,并未

留下任何的辙迹

黑暗,成为最原始的能量

在电的末端,黑暗是一种传奇

“一截磁悬浮在高速行驶中掠过的巨大风景,在接踵而来的不断丰富和错综复杂中指向诗歌之核。”我在税剑所写《实验派诗写论纲》中看到这句话,是他评论别人的话,用在他身上更合适。万物消解,与其说万物消解,不如说万物毁灭。

“一条街道,被电流的火焰浇灌/一条电街道/烨烨震电,但大地/在脚下先被移走”排山倒海,突如其来,灾难片的感觉。税剑喜欢这种科幻片式的写法。

“不会是泥土疼痛/会是消解的你,低头下载/云朵上的一朵/一朵孩,一朵鱼”,下载是个很新潮的词语,一朵孩,一朵鱼,朵字的挪用,有种独特的美。

“闷死在水泥地/下面的/必须在夤夜/拔除体内的太阳耀斑”继续拉平美与丑。

“把黑暗往心里/储藏成煤/太阳也形同虚妄。山坡上/热爱滚动的小虱子/闻一个民工男子的血腥味/它只在身体的黑暗里穿行/但从不对黑暗/感到恐惧”,太阳也形同虚设,虱子也密密麻麻,一切都是强设的,一切都是恶心的。

“汗味!诗歌里的荷尔蒙/但首先是血腥味。街道和城市/和血腥直接关联/一条街,街旁是座小山/城市很想将这匹小山也移走”枪管中喷射出的荷尔蒙,税剑的诗,有这种反动的情节,更有这反动的凶猛,他自诩是野兽,更像一匹小山。

“一条街道曾是墓,墓也顺便/移走——如果没有电,粒子/突然想拥抱寰宇/万物在手的延伸处消解”,重复一遍,与其说万物消解,不如说万物毁灭。此外,寰宇,烨烨,夤夜,这些已经退化的词语凶猛地出现,增加了某种不和谐感,而这种不和谐式正是他所需要的。

“一条电街道的未来/是火星。火星一丝,张开利爪/攫走了一个个带电的小姐”,很新奇,很潦乱。这是在消解,在裂变。

“而你只想拥抱/万物小姐,去拥抱她/死亡在你身后,并未/留下任何的辙迹/黑暗,成为最原始的能量/在电的末端,黑暗是一种传奇”,肿块,但作者似乎在这肿瘤的自我增值中狂喜。黑暗是传奇,光明很拥挤。万物(小姐)消解,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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