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诗歌》是一本关于诗歌创作的指南,作者通过丰富的例子和细致的分析,向读者展示了诗歌的魅力和艺术性。本书不仅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诗歌,更能启发读者的创作灵感,让他们进入诗歌的世界,感受诗歌的美妙和深刻。
进入诗歌读后感(一)
《进入诗歌》是诗人王志军应闵雪飞老师之邀给北大葡语专业的同学讲授诗歌写作和欣赏的课堂笔记,虽然课时不多,只有六节课,却相当于一个系列讲座,涉及了诗歌的六大要素:及物、情感、声音、语言、结构和境界。讲者采取了“由近取譬”的经验主义的进路,下学而上达,由微观而宏观地细读了一些身边的诗人的作品,予人以结实可触、“我亦可及”的亲近感。课堂上所选读的诗,很接地气,基本都是作者所交往的还挺鲜活的诗人,这跟早些年一味解析西方经典诗人,将之作为模仿对象已迥然有别,表明年轻一代的诗人开始摆脱“生活在别处”,或“假装在纽约”的心态,融入本土当下且还活着的诗人的日常世界。
——周伟驰(诗人、学者)
进入诗歌读后感(二)
诗歌之门不会自动打开,要克服这些障碍绝非易事,而是需要在具体的诗歌阅读和写作实践中,不断返回那些根本性的问题,展开思考,才能真正踏稳攀登的脚步,抵达极少数人才能碰触的艺术顶峰。诗人王志军的《进入诗歌》正是这种艰辛劳动的结果。他对事实、抒情、声音、语言、结构和境界这些根本性问题的澄清是一种让诗歌的奥秘显影,血肉、骨架和灵魂呈现的透视。阅读《进入诗歌》则是一次奇妙的洞察和理解之旅,充满了太多的惊喜。
……这本书也让我意识到,每一位攀登者在理解自身、世界和诗歌的同时也在理解彼此。这种理解的时刻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动人的时刻之一。哪怕他们攀上了不同的道路和高度,见识了不同的精神和艺术景观,也会为彼此感到喜悦和骄傲。
——刘巨文(诗人、学者)
进入诗歌读后感(三)
诗人王志军的北大诗歌讲稿《进入诗歌》
对于诗歌爱好者和诗人来说,在阅读和写作过程中都要面对种种诱惑的陷阱。舒适陈腐的教条、花言巧语的伪饰、故步自封的自恋等等,都是进入诗歌的障碍。诗歌之门不会自动打开,要克服这些障碍绝非易事,而是需要在具体的诗歌阅读和写作实践中,不断返回那些根本性的问题,展开思考,才能真正踏稳攀登的脚步,抵达极少数人才能碰触的艺术顶峰。诗人王志军的《进入诗歌》正是这种艰辛劳动的结果。他对事实、抒情、声音、语言、结构和境界这些根本性问题的澄清是一种让诗歌的奥秘显影,血肉、骨架和灵魂呈现的透视。阅读《进入诗歌》则是一次奇妙的洞察和理解之旅,充满了太多的惊喜。对于我来说,只能陈述极小的一部分,其余只能由读者自行汲取。
首先是讨论的有效性。从古至今,对于诗歌的讨论汗牛充栋,但真正有效的讨论则分外罕见。有效的讨论依托于深远的见识,也依托于具体清晰的讨论,两者的有机结合才能真正带来深刻的启示。然而,日常教与学的经验带给我太多的震惊,太多偏离文学本身云山雾罩的法术让诗歌爱好者无法面对和进入丰富的诗歌世界。志军的解决办法是直接细读,细到他自己都承认“有点不厌其烦、啰里啰嗦”的地步,以此来提升对诗歌的具体感受能力。这种方式是有效的。我想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如何从简单中读出复杂,另一个是从复杂中读出简单。前者是李昶伟的《雪》。这首诗太朴素,以致于太不像诗。但是,在志军的梳理下,围绕着雪的叙事节奏、视角以及线索展开分析,一步一步,当诗歌抵达结尾时,从个人、亲人乃至更普遍的人的遭遇和命运中似乎生长出一个无边无际的寂静空间。这正是诗意从事实中诞生的过程,诗人对自身经验以及诗歌艺术的理解被清晰地呈现出来。后者是席亚兵的《夜坐有感》。不仅网上气急败坏的网友,包括我自己对席亚兵的诗常常感到困惑,就像与他的日常谈话一样,总是感觉晕头转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这种困惑在志军的讲解中消失了。席亚兵的诗植根于个人所感受到的现代生活,在语言上追求变化,造成一种缠绕晦涩的新奇。志军对这种新奇的澄清,让诗歌爱好者能够理解席亚兵曲径通幽的诗歌经营之道以及语言在诗歌中的意义所在。
其次是讨论的信心。《进入诗歌》讨论问题的语调有一个渐进式的发展,即越来越雄辩,越来越恢弘,整体上来说非常坚定,展现出强烈的信心。这种特征一方面源自于志军对诗歌艺术的深刻洞察。他讨论诗歌中事实,指出事实是诗歌的依托,没有事实的诗歌是可疑的,诗人对事实本身的发现和塑造才是诗意得以确立的基石。他讨论抒情在现代诗歌中的意义和价值,指出并非抒情无意义,而是陈词滥调的抒情无意义,现代经验和现代语言不会让抒情在现代诗歌中过时。此类洞见不胜枚举。而另一方面,这种特征来自于他对艺术本身的信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艺术所蕴含的强劲精神力量及其使命的信赖。“写作从来不仅是游戏和娱乐大众,还是探索人生,解决我们的存在面临的问题。所以真正的写作,都有一种切身的紧迫性,你感到他真的面临巨大的困惑,尝试着用诗歌来解决。”这是志军在讨论境界一章中所说的一段话。这段话我深深地认同。当我们意识到时代精神中浸透的虚无和冷漠,历史现实中爆发的邪恶与暴力在不断挑动我们的神经,艺术就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对抗种种荒诞,彰显世界的意义和价值。因此,当我回顾这本书时,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本简单的诗歌入门书,而是一本为现代诗歌发出勇敢辩护,带有使命感和强大精神力量的书。
诗歌是无尽的攀登。在攀登的过程中,每一个攀登者都必须自己面对困难,解决生活和艺术向他提出的问题。他要攀上陡峭的诗歌悬崖,就必须抓住每一根可利用的藤蔓,踩住几乎不可能踩住的落脚点,把自己发挥到极致,才能迎来情感和认识上的提升以及艺术上的成长。但是,这本书也让我意识到,每一位攀登者在理解自身、世界和诗歌的同时也在理解彼此。这种理解的时刻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动人的时刻之一。哪怕他们攀上了不同的道路和高度,见识了不同的精神和艺术景观,也会为彼此感到喜悦和骄傲。
(本文刊于《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
进入诗歌读后感(四)
当然,关于什么是诗你已经稍有领略了,而不是确认;和大多数混迹与诗歌领域上的不熟半生的小娃娃们一样,那些令我们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才能看见的大师们也只能把门打开到这儿,因为那儿并没有门,而只是我们需要一个门。 这就比较明确了,说明我们摊开纸拿起笔,准备挥就的,那个人们称之为诗歌的东西的时候,并不是被安排在关闭的门外面,那儿没有任何东西遮蔽着我们,除了我们自己之外,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我们很可能已经在里面了;那么能不能,或者如何从自己走出来就成了诗。 出来有很多姿态,形式和方式;如果是毕加索,就他一个人就有五花八门的战术;那换了伍尔芙,她会在五花八门的战术上写上“什么也没有”,但那只是用我们的眼睛看出来的;伍尔芙的技巧可不是用右手拎着进去的,她就是技巧,就像毕加索的画就是毕加索一样。 然而,结果是,更多的人没能走出来;没有比人自身更坚固的墙了;他们磕磕绊绊,吃了很多苦头,碰了很多钉子,最后让诗歌呈现在纸上的时候搞得它面目全非,不是少了胳膊缺了腿,就是半死不活。 我们总有那么多先入之见用来在天亮之前给我们把门儿,用观念围起来的围墙就像偏见一样把你关在门里面,而不是把别人挡在外面,如果你不想出来,很可以在里面待上一辈子,然而,没什么比头脑的僵硬更不适于诗人的了。 一样东西一旦被确定,它就死了,死了你就可以抓住并把它固定在你想让它待的任何地方,这就是人总是在企图去做的事情,然而,无论如何你都得放弃把诗歌装篮子里的意图,你觉得你已经把它抓住了的时候,是它把你固定在那儿自己溜了。 肤浅是一个很深的坑,如果看不到这一点,玩儿语言是很危险的。 是什么使得语言变得如此危险,是那些头脑的东西!头脑让语言变得固定,僵硬,狭隘;而诗人的职责是,把语言从日常硬棒棒的职责解放出来,让它们充满弹性的柔软的自性像液体一样在我们的想像里流动。 然而,试着用手去抓住它们,然后给它们安排一个用迟量过,符合某种单一狭隘的审美标准的椅子上;好像写诗也只不过是请客吃饭或者盖房子的一种,设计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除了时间在那儿流动以外什么都不存在了,而这时候你就是那流动的时间;这不是幻想而是事实;现在一切都与语言融为一体,构成了诗,只有诗,诗即你。 你高出诗一个头戳在椅子上,搅绞尽脑汁思想怎么把词语组织起来构成某个你以为的那个东西,那么那个东西只不过不情不愿地去表现了你的某个意图或意识,而不是呈现了诗歌本身。 如果你的语言和你是分开的,你和诗永远是龃龉的,隔膜的,你从诗里走出来的过程一定很难堪;因为你和自己分裂着,摸摸索索,只有偶尔的碰撞让你吐出一句半句惊人的句子来挽救整首诗,这又怎么可能? 去胶着何为诗,为何种诗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诗呈现到什么程度,除了呈现诗歌本身就没什么东西了,也就是你必须与你的语言变成一体。 诗人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诗人就是词语,词语涵盖了一切可呈现的和不可呈现的;而所有其他的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技俩。 与语词的隔阂,就是与诗歌之间的不融通;一个人写诗的时候不可能是两个,所谓的头脑不存在了,只有心灵的活动与语言交融在一起流动着,最后形成一种不可动摇的形式被呈现出来,它就是诗。 当然,我们的那些技巧“大师”完全可以背过脸去坐着干自己的事,艺术从来不排斥技巧,排斥的是把技巧当靶子用;而且技巧也从来不是那种拎起来挂在墙上或放在书桌上,一点钟或者更晚的时候准备用的东西。 语言不是颜料,可以两种或三种放在一起调色,只有确定性被取消语言才变得有用,不了解这一点你成不了诗人。 写诗,首先需要面对的不是你自己,而是语言,语言的本质不是确定,是不确定;所以从内部而非从外部我们找到切入点,那是一个变动不息的无限空间,适合翅膀和想像。 精确表达不是诗歌的任务,极致的表现才是诗人的职责。具像中即有抽像,抽像中也存在具像,而语言的确定意义恰恰限制了这种转换和交融;显然,面对词语,你所感到的局限更多可能来自于,你试图把语言单个地或组织起来切入一个直观的形式或确定意义所制造的困境。 的确,用词语围一个围栏或筑道墙来挡住乱跑的羊群或者风的意图注定会失败,语言从来不实用,语言似乎是为写诗而被创造出来的,因为只有写诗的时候它们才是自由的,不被抓住,不被确定和硬被装进头脑的固定模式。 但任何说两次以上的话都会被遗忘,危险不是来自于舌头,而是来自于舌尖儿。强调伴随着忽视落入头脑,头脑总是在上下摆动之中寻找平衡,而诗是一种流,被心灵推动着。 超越认知的局限,摆脱意识对语言的牵制我们才能真正进入到诗的状态,也就是无意识状态,语言的自性状态。 一个被理性过度浸入的语言是坚硬的,机械的的,缺少想像力的;在具像面前语言很快会游离到它的对立面,表现它的飘忽不定,然而,如果你仅仅只是挪用了它的确定意义,没有生命的语言只能呈现没有生命的不完全的表像的碎片。 柔软似乎才是存在应有的状态,诗作为一种无限存在,它的内部应该是无比柔软和充满了弹性和张力;可是,我们必须给它一种看起来更结实耐用的外在形式吗? 语言作为一种实体,它总得掉下来,哪怕那个东西就是诗,我们还是通过一个形式去认识它,这就把表现手法拉到了桌面上来,把我们好斗的天性给轻轻挑了起来。 这是诗最有趣的一方面,也是最关键所在。不通过极致的表现,诗是很难被完美呈现的,这就要不可避免地提到技巧。 当然,你可以用你能用的一切手段,然而,你根本没法儿把握你所谓的技巧。 技巧是一个切实又飘渺的东西,它是意识的又不完全是,它一旦被强调就很容易造成严重的限制和束缚,至到毁了你的诗。 所以和自己的脑袋过分的亲近不是好事,也要学会和你已得的知识保持距离,要处于一种完全的平衡状态,只有头脑安静了,所有的牵制消失了,真实才会显现。 无论如何都不要把技巧神秘化,它不过只是已经用过或者没用过的途径;已经显现或者没有显现的表达方法,表现手段,是要不断去尝试中获得和发现的。 没什么比把玩儿词语更耐人寻味的了,词语比人更深,更有灵性,更有逻辑,更不可思议;去打开词语并尽可能深入地挖掘而不是关闭和飘移在词语光滑的表面是一个诗人的天职。
进入诗歌读后感(五)
一个小访谈,原文发一下,权当备份。
采访人:百道网内容中心编辑 曹艳
1.您著有《世界上的小田庄》《时光之踵》《白色的诞生》《仙人掌变形记》《雪人的冬天》等多部诗集,您最喜欢哪一部诗集?您写诗的过程中,是否经历过低谷,什么时候开始渐入佳境?
写诗,对我来说首先是一种自我教育,自我澄清,因此每个阶段对我都有点特别的意义。真选一个的话,可能还是对最开始的小诗集《世界上的小田庄》多一些偏爱。那时候刚刚明白写作对我意味着什么,笨拙,但满怀激情。小田庄有我最难忘的生命记忆,对我是一个微缩的完整世界。写那儿的花草树木、人与事,不仅是个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也是慢慢重构那失去的世界的过程。有很多属于初学者的特别的发现时刻,比如,明白了写好事实就会获得诗意乃至思想,形式和语言才是我从一个带着情感的题材中反复寻找的东西……。实际上,我一直在写这个村子,这部诗集和后来的《白色的诞生》《世界的创立》,算个小三部曲吧。对这童年时代乐园般的村子的爱,让我后来目睹它在时代风潮中种种令人痛苦的转变,始终还能达成内心的和解。现在我庆幸更年轻时写下了它们,因为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永远地忘记了。
所谓的渐入佳境,不过是能不断以劳动把内心的想法实现出来。相比诗完成的样子,我更喜欢写时的全神贯注。最关注的一直是想写却没写出来的那些诗。从这个角度来说,佳境对我不是一个阶段,而只是劳动中充满洞察力和词语感觉的一些瞬间,更多属于过去时。低谷则占据了剩余的时间。大学开始认真写诗,到七八年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是个挺漫长的过程。中间各种沮丧,怀疑能否写出像样的东西。然后还是不甘心,内心不断鼓荡,跃跃欲试。等我写出《两种生涯》等几首内心盘桓已久的诗,我明白可能真正入门了。而同时,这种沮丧其实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因为当我想写新的东西,常常会发现,所有那些写作的经验、方法都失效了,我要重新解决所有的技术和心境问题。今年情况有点特别,十几年来我好像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无法专注于诗,连我最信赖的劳动的纪律都失效了。我心里能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诗,但它只是模糊的预感,我也不确定能否抓住。我只有写时才充满信心,而酝酿的阶段总是迷茫。写作归根结底是内心状态。当对这一切毫无保留地信任,就能做到一切。当有所厌倦、怀疑时,则很难刺破隔断现实和诗的那层硬壳。不能写的时刻大概都是低谷,但我相信内心没熄灭的冲动还是会带来一点什么。
2.《进入诗歌:关于读诗和写诗的六堂课》这本书的写作缘由以及落地广西人民出版社的经过是怎样的?
最早是闵雪飞老师请我给她的学生开一个小范围的诗歌课。我们有个共识,就是诗歌教育,往大一点说也是潜移默化的人生教育,长远看肯定有超额收益。我本来不太会讲课,谢谢她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和自由。每次课间隔两周,我当时还在机关上班,很忙,只能晚上做些准备。单次课的容量估计给同学们不少困扰,有些地方过于自我了,探讨超过了入门阶段。我尽量结合经验和作品来谈,这样最容易进入。观念本身如果没有具体支撑,太容易陷入正确的乏味。课堂效果超出预期,最令我开心的是,同学们不仅对我包容,还在诗歌作业中体现出非常高的水平。有些习作,在我看来比许多知名的大学诗歌奖获奖作品要出色。这就是对根本问题的理解发挥了作用。
讲稿整理出来,在另一家出版社推进了两年,要谢谢那两位编辑。后来还是交给了我最信任的吴小龙先生。广西人民的大雅系列,已是国内一流的文学品牌,能得到他的认可,并跻身“大雅文丛”对我是很大的鼓励。
3.您在书中提到的诗歌的六个基本层面——内容、抒情、声音、语言、结构和境界,您认为哪个最重要?对于一首诗来说,要称得上“好诗”,六个方面缺一不可吗?您在诗中特别列具的那些中外诗人,他们确确实实都做到了吗?
对诗来说,切入点很多,我只是随机选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来讨论。所以这书并不是一本系统性的理论读物,而是结合具体问题和作品的经验、认识的分享。阅读中,我个人也更喜欢那些自由,有写作本身的经验和勇敢判断的文章。六次讲座有整体考量,但其实完全也可以写八个问题、十个问题。所以谈到的这几个问题很重要,但并不构成绝对的标准。一首好诗肯定是一个综合体现。非要说哪个更重要,我还是觉得“境界”,它是一个诗人所有努力呈现出来的总的气象。气象不高,再精彩也是小格局的东西。
我列举这些方面,更多是希望建立一些理解路径,一些自觉意识。因为我们过去一百年语言和历史的特殊,新诗理解上,不论普通读者还是职业诗人,都有很多过于浅薄的偏见。如果回到根本问题,会发现许多误解其实只是不了解当下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诗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时候开始澄清现当代诗歌写作中的根本问题了,在我看来这是诗歌批评最面向未来的工作之一。
书中列举的主要是现当代的中国诗人,有些和初学者契合,写得不多,但至少所选之诗并不逊色。而有几位我觉得是中国最好的诗人。有朋友也提出来,选诗完全可以更广一点啊。其实书里也说过了,讲他们的诗完全是因为足够出色,和我们相识没有关系。这些诗就是我心中最好的诗,能代表这个时代的水准。还是那句话,过多谈论当代诗人的地位没有意义,历史会做出它自己的筛选。可以把我的看法当做偏见,但可能我们彼此都应该明白,在当代很难筛选出来全部的杰出诗人,视野局限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时代本身就对新颖杰作有屏蔽。不仅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好诗,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判断。讨论中我也在学习和理解,但对这些诗我会坚持自己的判断。
4.本书选取了几十首国内外诗歌作为分析案例,感觉你对周伟驰的诗歌尤其青睐,但对于普通人心中神一样存在的海子,你巧妙地一笔带过。在您看来,周伟驰最厉害之处是什么?为什么?
是的,我很喜欢周伟驰的诗。另外几位我同样喜欢。我觉得对他的理解讲稿中也基本说出来了,那就是他有一种很高的心智水准,又有现在很少见的艺术直觉和雄心。几年前我写过他的一篇评论,《形式的生命》,理解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形式的重要性和形式想象力,是我从他诗中最大的收获。他在气质上与我心中理想的诗差异挺大,但他以自己的方式树立自己,还是很吸引我。
关于海子,我确实没用太多篇幅去说,但也基本说出了要说的。在这部讲稿中,我并不想写每个诗人如何,而是针对具体的诗作了一些引申,为了课上的学生更好地对诗的风格有个确认。海子当然很了不起,在我心中是大诗人。但他只是其中一种风格,也有自己的缺点。每个人都有风格偏爱的权利,但过度的话就会有很多问题。在海子被神话的过程中,其伟大助长了一种孱弱的伪浪漫诗风。一种含混而自娱自乐的神秘氛围,成为很多年轻诗人学习的样板,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特别令人遗憾的事。甚至在今天这种影响也没有完全消除,我们好多知名诗人在进行着中学生写作,这对时代理解诗歌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海子的诗有一个很难被学习、复制的内核。现在看,那些写得和海子完全不一样的诗人,要远比同时代追慕海子风格的诗人出色。追随者的盲目,对海子也不算好事。不能因为一种神圣的热烈而忘记艺术中的坚实和明晰,反之亦然。
5.您把“诗歌中的境界”定义为“光照的层面”,在您的心中,“光照的层面”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这么定义?
算是对境界的一个比喻吧。诗歌需要真、善,崇高感。这些东西都很不容易写好。正面的建设的诗,要比反讽的诗更难。无所畏惧的、不容置疑的对意义的信赖,就像光照一样令万物生发,对我来说是根本的。我喜欢的诗人也大多如此,在最后一章,我基本上把想法都说出来了。就像东欧最好的诗人,到过深渊而不深陷,能克服怀疑主义仍然写出意义感,都是很了不起的超越。我主要是从历史的筛选机制,人类发展的本能一面来谈论它。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出但丁、杜甫、莎士比亚这样的诗篇,但在艺术中如果能不懈地朝这种光照的层面努力,总会带来更多的亮光。写作是一种心境,作品也是,那些虚无的琐屑的诗,太让人厌倦了。诗歌到最后就是境界之争。理解了这一点,再去看一些具体的诗和诗人,更容易有一个宏观的认识。我本人不是唯崇高论者,喜欢各种各样的诗。虚无也能写得很有意思,好多诗名不副实,是因为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学着理解诗歌,不就是要超出它自身的迷雾,而从更高处来看它吗?要不然所有那些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诗都能找到很多辩护,要想真实判断,还得回到根子上来。
6.在书中,您建议把诗意建立在契诃夫的 《草原》、普鲁斯特的 《贡布雷》 这样的根基上,才能真正明白“诗”意味着什么。“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诗”给您的生命带来哪些改变或者思考?
这段话多少有点语境。我其实是希望先开拓视野,真正理解那些最好的文学,用一种更开阔、深沉的诗意,来重新看诗歌,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不应该拘泥于世上所有的诗来建立对诗的认识框架,伟大的小说会带来很多降维的提醒。在契诃夫和普鲁斯特那里,都有很多非常震撼的诗意,这是属于文学本身的一种高贵属性。举个例子,马赛尔的外祖母死了之后,有这样一段结尾:
“几小时后,弗朗索瓦丝能够最后一次地、不会引起任何痛苦地梳理外祖母那漂亮的头发了。她的头发仅仅有些斑白,看上去始终比她本人年轻,可是现在它们成了衰老的唯一标志,而她的脸却焕发出青春,多少年来痛苦在她脸上留下的皱纹、收缩、浮肿、紧张、弯曲都消失得无踪无影。 她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她父母给她定亲的时代,脸部线条经过精细勾画,显露出纯洁和顺从,脸颊重又闪耀着纯真的希望和幸福的憧憬,甚至又重新闪射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快乐。这些美好的东西已渐渐被岁月毁灭。但是,随着生命的消失,生活中的失望也消失了。一缕微笑仿佛浮现在外祖母的唇际。死神就像中世纪的雕刻家,把她塑造成一位少女,安卧在这张灵床上。”
最后对面庞的描写,再现了丰富而独有的一生。而死神把她塑造成少女的妙笔,一下子让人对生命的体验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真的太无敌了。这样的东西,会让人明白诗歌中一些看似精妙处其实是无效的,或者说效果很差的。不能因为它是诗而降低标准,应该不断提高对一首诗的要求。
诗歌当然也包含这种宏大和震撼的诗意。当我们把诗作为一种体裁,它是一种传统。而将整个文学中的“诗”强调出来,正是为了在这传统中,加入更多的厚重感。简单来说,我希望新的诗歌在现有的题材、表达内容上的突破,进一步深入下去,承纳更为宏大的、坚硬、深刻的东西。我们读一遍契诃夫,会觉得很多现代诗太轻飘飘了,而很多新的佳作,都在表现内容和手法上开拓了原有的传统。诗早就不只是甜美的抒情了,也不可能只是一团团带着神秘感的高蹈的精神烈火,描写、叙事也有很多要克服的局限。它具体意味着什么,需要每个诗人自己去开拓。总的来说,诗是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也是一切最伟大的情感和思想的承载。
对我个人来说,诗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让我确信,存在着这样一种高贵的精神生活,让我们在绝望、空虚中,总能有所慰藉。投身于写作的一生,哪怕失败,也是值得的。
7.您接下来的创作和出版计划是什么?目前已经进展到哪一步?
是一些关于“伟大的小说家”的想法。
目前在写一本关于契诃夫的小书,想好好思考一下他小说中的残酷现实和生活之诗。借此思考一些关于小说和文学本身的问题。契诃夫是精神层面和技艺层面最健康的作家,他的小说在一生写作中的不断进化,实现更高的真实的方式,具体篇章中强烈的隐喻效果,揭示生活中最残忍真实的同时又写出了最抒情的诗的体验……所有这些都对我有强烈的吸引力。今年我把他的小说全集精读了一遍,让我走出了一次小的精神困境。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一些理解和感受写出来。
也一直在思考普鲁斯特。连续读了几遍之后,他成了我心中第一位的作家。很多谈论他的人,但普遍对他理解不够。为什么写日常最普通的世界,会靠着强大的精神属性和文学表达,就能超过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种强大的震撼呢?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反复读的过程我有了不少想法,想有机会写出来。是的,他太伟大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写本书向他致敬。
这些还都没考虑出版。现在出本书,也赚不了多少钱,还是先按想法去写更重要。写作和阅读,对我就是自我学习、自我教育的过程。它首先是帮助我澄清困惑的。对了,我一直想写一本关于中学生的人文教育读本。建立人文教育基础的那种,对中学文学教育的缺失做一些对冲。我们没法战胜整个时代,但总能做一点个人的努力。